县教育局礼堂的吊灯把程思穹的影子钉在地上。他站在领奖台侧幕，看着前排空着的获奖者席位——其他七位学科状元正被记者包围，闪光灯在他们胸前的红花上炸开细碎光斑。
"下面请物理单科状元程思穹同学..."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卡顿，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教育局王副局长快步上台，公文包擦过程思穹的校服，掀起一阵带着烟味的旋风。
"接到举报，程同学存在违纪行为，经研究决定取消发言资格。"王局长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吊灯冷光，"但奖学金照发。"
礼堂响起窸窣的议论声，像无数条蛇在瓷砖地上游走。程思穹低头盯着奖状烫金封皮，指甲抠进红色丝绒夹层。他突然闻到铁锈味，食指指腹渗出的血珠正沿着"优秀"的提手旁往下爬。
"我要说话。"他的声音被麦克风啸叫淹没。
王局长己经回到第一排，正侧头和秘书说笑。程思穹扯开奖状封套，胶水未干的背胶在灯光下闪着蜥蜴鳞片般的冷光。他抓起主席台的红色马克笔，在雪白的墙面上画下第一个圆。
"保安！"秘书的尖叫刺破空气。但程思穹己经进入某种玄妙状态，祖母用香灰教他认字时的触感在指尖复苏。圆形裂变成五芒星，星角延伸出斐波那契螺旋线，当保安抓住他手腕时，墙面赫然呈现克莱因瓶的三维投影。
"放开他！"后排传来苍老的女声。保洁张姨举着老式翻盖手机，镜头盖上的贴纸是褪色的蜡笔小新，"我录着呢！教育局欺负哑巴孩子！"
王局长的脸涨成猪肝色。程思穹趁机挣脱，将最后一道公式写在克莱因瓶的"瓶口"——那是程阿嬷教他用米粒摆卦象时念叨的口诀："乾三连，坤六断..."
突然有血滴在公式的等号上。他这才发现左手掌心被奖状封套的金属扣划破，血珠顺着墙面纹路蔓延，竟将几何图形染成先天八卦的变体。礼堂吊灯开始频闪，某种低频震动从地底传来。
"妖术！这是妖术！"王局长踉跄后退，撞翻了礼仪小姐捧着的鲜花。程思穹被保安拖出礼堂时，最后瞥见张姨手机屏幕的荧光——她正在发彩信，收件人头像是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
深夜的县医院输液室，程思穹数着吊瓶滴落的药水。张姨坐在旁边织毛衣，竹针碰撞声让他想起祖母的卦筒摇晃声。
"我儿子说你这图厉害得很。"张姨突然开口，翻出手机里那张血染的墙面照片，"他在深圳搞什么算法，说你这玩意儿能解物流最优路径。"
程思穹盯着照片。血迹干涸后形成的褐斑，恰好填补了几何图形中缺失的拓扑结构。这让他想起九岁那年，程阿嬷用鸡血在祠堂地面画的请神阵。
"告诉他，顺时针第三道螺旋线要加个虚数。"程思穹撕下输液胶布，在上面画出i的符号，"还有，每周三凌晨三点必须更新数据库。"
三个月后，当"极速达"APP登上应用商店榜首时，程思穹正在县城网吧查中考成绩。弹窗新闻里，创始人李俊生举着手机壳——背面激光雕刻的图案，正是那日墙面上血与几何的交缠。
他突然剧烈咳嗽，摊开手掌，咳出的血痰里裹着粒香灰。程阿嬷临终前的话在耳边炸响："等108粒灰吐尽，就是你破茧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