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干,金簪上的血珠滚落在地,竟自行蜿蜒成线,指向茶馆角落的铜镜。
陆沉握簪的手微微发抖,簪尖不知何时己刺破掌心,血珠顺着凤纹滴落——
"嗒。"
血滴在镜面上,竟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她还在镜子里。"青衫女子声音发冷,"金簪是钥匙。"
铜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浮现闺房景象:胭脂背对镜面,正将一张刚剥下的人皮往身上披。
"夫君......"
她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水底般的回响:
"你看我......美吗?"
胭脂缓缓转身。
这次她没戴盖头,也没顶骷髅脸——而是张完美无瑕的美人面。柳叶眉,含情目,唇若点朱。
只是脖颈处有道细细的红线,随着她转头,"咔"地裂开一道缝。
"我学了好久......"
她指尖轻抚脸颊,皮肉如蜡般融化又凝固:
"才能画出你最爱的模样......"
铜镜突然前倾,像张开的巨口,朝陆沉吞来!
"蹲下!"
青衫女子扯过陆沉,同时将金簪掷向镜面。簪尖触及铜镜的刹那,整面镜子剧烈震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胭脂的脸在镜中扭曲,完美皮囊一块块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
"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我......"
金簪卡在镜面中央,簪尾的凤凰突然转动眼珠——
两行血泪潸然而下。
凤凰血泪所过之处,铜镜腐蚀出蛛网般的裂痕。
胭脂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她疯狂抓挠镜面,指甲崩断也浑然不觉:
"把我的脸还给我!"
"把我的新郎还给我!"
裂痕中渗出黑血,每一滴落地都化作小蝌蚪般的黑影,扭动着爬向陆沉。
青衫女子一脚碾碎最近的那只:"别看血!那是她的怨念!"
可陆沉己经俯身——
黑影顺着他的瞳孔钻了进去。
世界突然安静。
陆沉站在漆黑的虚空里,对面是初见的胭脂——粗布衣裳,未施粉黛,手里捏着片胭脂纸。
"你终于来了......"
她羞涩地笑,脸颊浮起红晕:
"这次别再丢下我,好不好?"
虚空开始坍塌,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田野追逐、月下赠簪、血溅婚书......
最痛的画面里,她攥着把剪刀,亲手划开自己的脸:
"既然不爱......"
"这张脸......不要也罢......"
现实中的陆沉突然抬手,五指成钩,狠狠抠向自己的右眼!
"噗嗤——"
鲜血喷溅,他却恍若未觉,指尖己经触到眼球:
"还你......"
"都还你......"
青衫女子一把攥住他手腕,铜铃按在鲜血淋漓的眼眶上:
"醒醒!那是幻象!"
铃音涤荡,黑影尖叫着从他七窍逃逸,在半空聚成胭脂的模样——
这次是完整的骷髅,每根骨头上都刻着"负心"二字。
"我那么爱你......"
骷髅的颌骨开合,掉落几颗蛀黑的牙:
"为什么......"
"要骗我......"
她每说一个字,茶馆就暗一分。到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只剩铜镜还泛着微光——
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场景,而是无数个陆沉。
每个"他"都在做同一件事:
转身离去。
青衫女子突然扯下帘幔裹住铜镜,青灯倾覆,火舌瞬间吞没镜框。
烈焰中,骷髅疯狂撞击镜面,却怎么也冲不破逐渐软化的铜镜:
"不......"
"我不甘心......"
火势渐猛,镜面融化前最后一瞬,陆沉看见她变回了那个羞涩的姑娘——
捧着胭脂纸,朝他浅浅一笑。
晨光透窗时,铜镜己化为一滩铜水。
金簪躺在灰烬里,凤凰眼珠的血泪干涸成褐。陆沉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及簪身——
"咔。"
簪尾突然裂开,掉出粒珍珠大小的东西。
是颗干瘪的眼球,瞳孔处刻着"陆"字。
女子用绣帕包起眼球,突然皱眉——
帕子上渗出新鲜血迹,眨眼间绣出句话:
"剥皮易,挖心难"
檐下青灯无风自晃,照出墙角不知何时多出的......
一双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