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断裂的瞬间,胭脂踉跄后退。
她低头看着心口渗出的血迹,指尖轻触,沾了满手猩红。嫁衣上的金线刺绣被血浸透,凤凰纹样渐渐变成暗褐色。
"你剪了......"她抬眸,眼底浮起一层水雾,"你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做我的新郎?"
陆沉握紧剪刀,刃口还挂着半截红线:"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胭脂轻笑,唇角却溢出黑血,"那为何你的影子......"
她突然抬手,指向他脚下——
月光穿透他的身体,地上竟空无一物。
"......不敢见光?"
陆沉猛地回头。
茶馆青砖地上,青衫女子的影子清晰可见,而自己站的位置......空空荡荡。
"我死了?"他嗓音干涩。
女子摇头:"你的魂,被她勾走了一半。"
胭脂缓步上前,嫁衣下摆拖出血痕:"现在,你永远都是我的了。"
她伸手抚向陆沉的脸,指尖即将触碰时——
"叮!"
铜铃炸响,青衫女子横插进来,一把扣住胭脂手腕:"青灯巷的规矩,活人离魂未满三日,阴鬼不得强娶。"
胭脂眯起眼:"老板娘要破例?"
"只是提醒你......"女子指尖发力,胭脂腕间顿时浮现焦黑指痕,"子时己过。"
晨光微露时,陆沉在茶馆二楼醒来。
梳妆台上摆着一面铜镜,镜面蒙着灰。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擦拭,灰尘褪去后——
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
而是胭脂。
她正对镜梳妆,白骨梳一下下刮过长发,嘴里哼着诡异的调子:
"描黛眉,点朱唇......"
"等郎君......照镜来......"
陆沉猛地后退,铜镜"哐当"倒地。镜面裂开细缝,渗出汩汩鲜血,血泊中缓缓浮出一张......
胭脂帖。
红纸金字的帖子,内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阴间月老作证,今有陆氏郎君自愿聘娶胭脂娘子为妻。聘礼如下——"
"一、心口热血三碗"
"二、眼中泪珠十滴"
"三、......"
最后一行被血迹模糊,只隐约辨得"魂"字。
"这是......"
"阴亲聘书。"青衫女子推门而入,手中托盘放着盏青灯,"她给你下了帖,三日不应,魂飞魄散。"
灯芯"啪"地炸响,映出她凝重的神色:"你还有两天。"
入夜后,女子在陆沉掌心画了道符。
"握紧狐尾骨,我带你问魂。"
她将青灯悬在房梁,火光突然变成幽绿色。陆沉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
站在一间陌生的闺房里。
胭脂背对着他,正对镜点唇。铜镜反射出她的脸......
竟是一具骷髅。
"来了?"骷髅颌骨开合,声音却柔媚入骨,"夫君看我今日的妆......可还入眼?"
陆沉浑身僵硬。
胭脂缓缓转身,骷髅手指抚过自己的脸——
皮肉如画卷般徐徐展开,先露出苍白的肌肤,再是嫣红的唇,最后是一双含情目。
"吓着了?"她掩唇轻笑,"这才是真正的我。"
她指向梳妆台,那些脂粉盒里装的......
全是人皮碎片。
"朱砂混着心头血,骨灰拌着相思泪。"胭脂拈起一片皮,轻轻贴上脸颊,"这样画出来的妆......"
"才能留住负心人。"
青衫女子的声音突然传来:"陆公子,灯要灭了!"
陆沉低头,发现掌心的符咒正在燃烧。
胭脂猛地抓住他手腕:"别走!"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皮肉,却穿透而过——问魂状态下的他,没有实体。
"明日此时......"胭脂的声音开始扭曲,"我要你亲自......"
景象突然碎裂,陆沉跌回现实,梁上青灯"啪"地熄灭。
女子扶住他:"看到什么了?"
陆沉摊开掌心——
一道血痕,组成"镜"字。
第二夜子时,陆沉独自站在铜镜前。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胭脂的脸缓缓浮现。
"夫君终于想通了?"她轻笑,"来,我教你梳头。"
镜中伸出苍白的手,执起梳妆台上的白骨梳,递向陆沉。
"一梳到尾。"
"二梳......"
她的手突然穿透镜面,抓住陆沉手腕:
"......到阴间!"
陆沉被拽得一个踉跄,半边身子己入镜中!
镜内是间喜堂,红烛高烧,却照不出半点光亮。胭脂一身嫁衣,盖头下传出轻笑:
"拜了堂,你就是我的人了。"
八具穿着嫁衣的骷髅从暗处走出,手中捧着——
他的牌位。
"一拜天地!"
尖细的嗓音响起时,陆沉怀中的狐尾骨突然发烫。
镜外,青衫女子猛地掀翻梳妆台,铜镜"咣当"坠地——
裂开的镜面里,传出胭脂凄厉的尖叫:
"你休想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