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白璃彻底化形为六目九尾的妖狐,留下'勿寻,等我'西字后消失于山野。诸位看官,那柳明澜该往何处寻妻?妖化的白璃又能否恢复神智?今日老朽便接着道来——"
惊堂木一拍,茶楼内烛火骤暗。说书人从案下取出一把缠绕着红线的铜锁,锁身刻满符文:
"这'同心锁'一现,便知那书生跪破青石阶,非为求仙问道,只为唤回一缕魂......"
山巅爪印延伸向云雾深处,柳明澜追了三日三夜。
白璃的足迹时而大如磨盘,时而小如猫爪,显然她的身形在人与狐之间不断变换。沿途树木多有焦痕,应是失控的狐火所致。最骇人的是某处溪边——整片河滩的卵石都被融化成琉璃状,上面印着清晰的六指爪印!
第西日黎明,他终于在绝壁前失去线索。
正彷徨时,崖缝里钻出只三尾火狐,口衔一枝九叶灵芝。小狐将灵芝放在他脚边,又咬住他的衣摆往东拉扯。
"你要带我去找她?"
火狐点点头,突然浑身炸毛——柳明澜背后的影子竟自行站起,化作个无面人形,朝他后心掏来!
火狐喷出股青焰逼退影子,自己却被黑影缠住后腿。柳明澜拔剑就砍,剑刃却穿过虚影,反而在地上劈出条闪着金光的裂缝。
裂缝中升起七盏幽绿灯笼,每盏灯罩上都映着白璃不同形态的脸:少女、白狐、半妖、六目巨兽......
"七情灯......"火狐口吐人言,"她散落的......魂魄......"
黑影突然暴长,将灯笼逐个击碎。每碎一盏,柳明澜就觉心头一空,仿佛有什么重要的记忆被抹去。
当最后一盏灯将灭时,他猛地扑上去护住,灯焰"轰"地烧着了他的衣袖。剧痛中,他看见灯芯里蜷缩着个寸许高的白璃,正对他摇头:"别......"
跟着火狐来到云雾深处,眼前突现万仞绝壁。
光滑如镜的岩壁上刻着"青丘界"三个古篆,字缝里渗出丝丝金血。火狐示意他跪在壁前石阶上,自己则用尾巴蘸血,在岩面画了道符。
"咚!"
柳明澜重重叩首。额血溅在石阶上,竟被青石吸收,纹路组成个"冤"字。
"不够......"火狐焦虑地抓挠岩壁,"要见......守山人......"
九叩之后,岩壁终于裂开一线。
一只生着人手的白蜘蛛垂丝而下,指尖沾着金血写的判词:
"人妖殊途,强求者死"
柳明澜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银柳金纹:"我与她......早己血脉相连!"
蜘蛛的人手突然刺入他胸膛,却没有痛感,只觉一阵刺骨冰凉。当手收回时,指尖捏着缕银光——正是魂婴留下的残魂!
岩壁轰然中开,露出云雾缭绕的山道。
每级台阶都刻着狐形图腾,越往上越清晰鲜活。走到第九百阶时,图腾突然活了,纷纷跃出石面,化作实体小狐拦路。
"闯山者......"狐群齐声尖啸,"......献祭!"
火狐突然咬断自己一条尾巴,血淋淋地抛向狐群。小狐们分食殆尽后,让出一条路,但眼中尽是讥诮。
山巅祭坛上,锁着头庞然巨兽。
六只金眼如铜铃转动,九条骨尾缠着玄铁链。最骇人的是它胸前的心脏——半颗血红,半颗金黄,被七根金钉贯穿!
"璃娘......"柳明澜刚上前半步,妖狐就暴起咆哮。
气浪将他掀飞,撞在青铜柱上。喉头一甜,呕出的血里竟带着银丝——是魂婴的残魂在消散!
妖狐突然安静,六只眼睛同时流下血泪。它挣扎着伸出前爪,在柳明澜倒地处轻轻一按——
"咔嚓"
地面裂开,升起水晶棺。棺中躺着个与白璃一模一样的女子,心口插着柄翡翠短刀。
火狐尖叫:"那是......她的......人壳!"
翡翠刀柄刻着两行小字:
"剜心镇煞,百年为期"
"双心重合,大劫重启"
柳明澜突然明白了一切——
白璃当年为救他,将妖心一分为二。半颗镇压在青丘,半颗随他入世。如今妖化失控,正是因为双心即将重合!
妖狐突然痛苦翻滚,胸前心脏剧烈跳动。每跳一下,水晶棺里的人壳就透明一分,而插在棺中短刀上的翡翠却在剥落,露出底下血红的材质......
竟是那把失踪的"斩缘剑"!
"原来如此......"柳明澜苦笑,"斩缘剑......斩的从来都是......"
他猛地推开棺盖,握住剑柄。
剑刃离棺的刹那,妖狐发出震天咆哮,六目尽赤。而棺中的人壳则迅速腐化,变成张完整的白狐皮!
"现在......"他举剑对准自己心口,"物归原主......"
剑尖刺入银柳金纹,却没有鲜血涌出,反而勾出缕银光——正是魂婴最后的残魂。
妖狐突然安静,六只眼睛同时落泪。
银光飘向妖狐,融入它胸前的心脏。
金钉一根接一根崩飞,双色心脏开始融合。每融合一分,妖狐的体型就缩小一圈,狰狞的外形也逐渐向人形转变。
当最后半颗心归位时,原地跪着个白衣女子——
九尾收束,六目复常,唯有眉心多了道剑痕。
她睁开眼,金瞳澄澈如初:"傻子......这剑本该......斩断我们......"
柳明澜抚上她眉间剑痕:"现在它斩了宿命。"
守山的白蜘蛛再次现身,递来卷竹简。
展开是道联姻契约,条件苛刻:
"一甲子内,不得离山"
"每逢月圆,现形受劫"
"子嗣降生,送归青丘"
白璃刚要反对,柳明澜己咬破手指按印:"我答应。"
山风骤起,云雾散尽。
来时路己变成万级玉阶,每阶都刻着他们的故事。而第一级上,新鲜的血迹正慢慢凝固成两个字:
"不悔"
三更梆子响,柳明澜在竹楼醒来。
发现白璃正对月梳头,铜镜里映出的却是——
六目九尾的妖狐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