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青砖上震出回音的刹那，姜云舒正趴在地上拓印藻井纹样。林夏举着鎏金錾子当话筒："让我们恭喜云深工坊斩获首个千万级项目！"
"你偷吃我冰箱里的提拉米苏中毒了？"姜云舒用排笔戳她腰眼，"甲方爸爸昨天还说我们的修复方案像老太太绣花......"
"这回是老太太开火箭！"林夏把平板怼到她鼻尖，"云深建筑基金会官网公示啦！"
姜云舒的狼毫笔"啪嗒"掉在宣纸上，工笔画牡丹洇出一团墨。屏幕上的中标通知书盖着鲜红印章，联系人那栏赫然写着：陆清和 律师。
拿破仑突然叼着丝绸腰枕冲进来，爪印在招标文件上踩出朵梅花。姜云舒揪住它后颈皮："战略合作伙伴的售后服务包括篡改标书？"
"姜小姐的售后服务倒是包含毁坏证物。"陆清和的声音混着松木香飘进来，指尖捏着被猫啃破的腰枕流苏，"违约金账户......"
"账户你个大西瓜！"姜云舒举着拓印锤拦住他，"陆大律师什么时候改行当慈善家了？"
陆清和突然从公文包抽出叠照片。晨光穿透他修长指缝，洒在古建筑窗棂的万字纹上——正是姜云舒熬了三个通宵修复的榫卯结构。
"基金会只看这个。"他屈指弹了弹照片，"姜同学的手艺值这个价。"
林夏突然举着放大镜插进来："这光影角度！陆律师跟踪我们采风？"
"是战略合作伙伴的尽职调查。"陆清和变戏法似的摸出草莓蛋糕，"姜小姐的修复日志比施工方案详细三倍。"
姜云舒的耳尖在晨曦中泛红："你偷看我工作笔记！"
"是姜同学把笔记当外卖垫在奶茶下面。"他忽然俯身逼近，"第三十二页关于雀替修复的批注......"
"停！"她抓起绒花砸他，"别拿法律文书腔调念我的吐槽！"
拿破仑突然跃上工作台，爪子拍开中标通知书附件。泛黄的工程图纸滑落瞬间，姜云舒的瞳孔猛地收缩——照片边缘露出半张安全帽下的笑脸，正是父亲十年前在工地抱着她的模样。
"这...这怎么在投标文件里？"她的指尖掐进檀木镇纸。
陆清和皱眉抽出照片："基金会档案室随机抽取的参考案例。"
"随机抽中我爸爸参与的项目？"姜云舒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陆律师的魔法概率学？"
办公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林夏抱着鎏金锤悄悄后退，拿破仑的尾巴扫落一盒鱼胶。
"云深基金会成立二十三年，参与过西百七十二个古建项目。"陆清和突然摘下金丝眼镜，"姜小姐觉得我篡改了多少档案室监控？"
姜云舒的指甲在父亲照片上掐出月牙痕："谁知道大律师会不会......"
"会不会在你高三那年就盯着姜家旧事？"他突然从钱夹抽出张拍立得。
照片里十七岁的姜云舒蹲在古玩市场，马尾辫沾着木屑，正举着放大镜研究半块残碑。背后玻璃倒影里，穿校服的陆清和抱着一摞法律书驻足张望。
"你！"她抢过照片的手在发抖，"变态跟踪狂！"
"是姜同学撞翻我的《物权法》教材。"陆清和突然握住她手腕，"赔偿方案还没谈妥。"
林夏的尖叫打破凝滞："所以你们十年前就玩跟踪play？"
拿破仑应景地撞翻颜料架，靛青石绿泼了陆清和满袖。姜云舒举着湿巾乱擦："活该！让你翻旧账......"
"旧账在这里。"他忽然从袖口抖落张泛黄纸片。
【欠条：陆清和自愿提供高三数学笔记，换取姜云舒手作银杏书签（需刻平安纹）——2009.11.7】
姜云舒的耳垂红得滴血："你居然留着这个！"
"战略合作伙伴的信用凭证。"他忽然压低嗓音，"姜同学刻废了三十一块木料，最后用橡皮章糊弄我。"
窗外突然传来施工队的吆喝声，姜云舒趁机挣脱："我要去现场监工！"
"监工需要带二十斤工具箱？"陆清和拎起她的刺绣包，"姜小姐准备用绣花针对抗挖掘机？"
"用这个！"她突然掏出激光笔晃他眼睛，"再跟过来就照哭你！"
暮色染红歇山顶时，姜云舒蹲在脚手架下拼斗拱。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十七次，最后跳出来条语音："违约金账户......"
"账户你个大西瓜！"她冲着夕阳吼，"有本事来工地抓......"
草莓糖的甜香突然漫过青砖，陆清和拎着食盒站在飞檐剪影里："战略合作伙伴的慰问品。"
姜云舒的锤子砸中自己脚尖："你属猫的？走路没声音！"
"属姜同学的债主。"他展开修复图纸，"斗拱第三层的斜昂装反了。"
"要你管！"她抢过图纸的瞬间愣住，"你怎么知道原设计......"
"姜伯伯当年的施工日志。"陆清和变出本磨破边的笔记本，"基金会档案室借的。"
月光突然模糊了泛蓝的钢笔字迹，父亲熟悉的"修旧如旧"批注旁，画着个扎马尾的小人举着榔头。姜云舒的眼泪砸在2003年的梅雨季记录上。
"别用西装袖子擦！"她拍开陆清和的手，"我爸最讨厌化学纤维......"
"姜同学倒是继承了他的强迫症。"他突然指向远处塔吊，"要不要去看看真正的黑马逆袭？"
脚手架上的射灯骤然亮起，照亮正在组装的重檐八角亭。老木匠们冲姜云舒举起茶缸："小姜老师设计的榫卯绝了！"
陆清和突然往她嘴里塞了颗草莓糖："现在信了？"
"信你是个跟踪成瘾的大魔王！"她含着糖瞪他，"从高二走廊到......"
"到姜同学偷刻我名字的银杏书签？"他忽然摸出块温润木牌。
月光淌过"平安顺遂"的刻痕，在"清和"二字上凝成光斑。姜云舒的锤子"当啷"掉进青石缝："这是......"
"战略合作伙伴的抵押物。"他的呼吸扫过她滚烫的耳垂，"利息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