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的暮色如凝血般厚重,狂风裹挟着砂砾拍打着驿站摇摇欲坠的木梁。姜雨薇正往铜炉里添着当归,突然听见西北角草棚方向传来凄厉的哭喊,那声音撕心裂肺,混着夜风,像是一把生锈的刀在刮擦人心。
"不好!"她手中的药铲当啷落地,素色襦裙扫过满地药渣,朝着声源狂奔而去。作为随军军医,她太熟悉这种声音——那是产妇在生死边缘的挣扎。萧景珩几乎同时出现,玄色劲装猎猎作响,长剑己出鞘三寸:"我去军营找接生婆!"
草棚内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比战场的硝烟更令人窒息。产妇面色惨白地蜷缩在沾满血污的破棉被上,头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双眼紧闭,嘴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一个满脸皱纹的接生婆正蹲在炕边,将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在发黑的衣角擦拭,暗红的锈迹混着干涸的血痂,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且慢!"姜雨薇的药箱"咚"地砸在土炕上,惊得产妇剧烈抽搐。三日前在军营救治伤员时,她亲眼见过因锈刀接生引发的产褥热惨剧——那些母亲高热谵妄,最终在痛苦中离世,尸体上布满可怕的紫斑。此刻,接生婆手中那把剪刀,在她眼中仿佛成了死神的镰刀。
她迅速从药箱夹层抽出银针,就着油灯的火苗快速燎烤:"用这个割脐带。"话音刚落,接生婆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铜烟杆重重敲在炕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小丫头懂什么?老辈人传下来的法子,还能有错?"
空气瞬间凝固。姜雨薇正要反驳,一阵劲风卷着沙尘扑进草棚,萧景珩如鬼魅般闪入,玄色披风猎猎作响,佩剑出鞘半寸,寒光抵住接生婆后心:"按她说的做。"接生婆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怪笑,但在萧景珩冰冷的杀意下,终于不情不愿地放下了剪刀。
产妇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弓成虾米状。姜雨薇迅速将浸过烈酒的布条塞进她口中,作为随军军医,她曾在战场上为伤兵剜肉取箭,可此刻颤抖的指尖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重。胎位横斜如绞索,情况危急万分。她深吸一口气,银针精准刺入产妇的合谷、三阴交穴位,另一只手轻轻按压隆起的腹部,声音沉稳而坚定:"听我指挥,吸气——用力!"
烛火在穿堂风里明灭不定,接生婆站在阴影中,袖中突然滑落半块黑色药丸。姜雨薇余光瞥见,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熟悉的药香,分明是圣女的残渣!她强压下心头惊涛,将煮好的益母草汤灌入产妇口中,目光如电射向青桃:"盯着她!"
产程进入最凶险的时刻,产妇的呻吟渐渐微弱,手脚开始发凉。姜雨薇摸到婴儿后颈缠绕的脐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军营处理过无数难产的经验突然涌上心头,她猛地翻身跪上土炕,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抵住产妇后背,声嘶力竭地喊道:"再试一次!用全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亮的啼哭终于撕破夜幕。姜雨薇瘫坐在地,全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然而还来不及松口气,接生婆突然暴起,撞开守在一旁的青桃,抓起那把锈剪刺向婴儿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珩的长剑擦着姜雨薇耳畔掠过,一道血线飞溅而出。接生婆瘫倒在地,怀中掉出块刻着玄铁花纹的腰牌——正是前朝叛军的标记。姜雨薇颤抖着解开婴儿襁褓,小小的身体上,竟烙着半朵曼陀罗花印,与圣女的如出一辙。
"她要灭口..."姜雨薇声音沙哑,看着怀中安然熟睡的婴儿,后怕不己。萧景珩的披风突然裹住她发凉的肩膀,他凝视着远处篝火映照下的戈壁,声音低沉:"圣女的人渗透到了接生行当,这次是想借难产之名,除掉可能泄密的母子。"
黎明时分,姜雨薇倚在药膳摊的铜炉旁,看着青桃教流民孩童识字的身影。新煮的糙米药膳腾起袅袅白雾,混着产房里残留的血腥气。她握紧腰间的银针包,忽然懂得在这乱世行医,要对抗的不仅是病痛——更是那些藏在善意面具下的致命獠牙。而怀里婴儿清脆的啼哭,或许就是刺破黑暗最清亮的号角。这一夜的惊心动魄,让她更加坚定了守护生命、对抗邪恶的决心,也让她与萧景珩之间的羁绊,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愈发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