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吏轻笑。
“哪里有税?不是自家产业吗?我家公子只是占了份子,专营还是专营,雷打不动。”
好个前倨后恭的双标崽,只改了立场便不提税收一事。
“那契书怎么写?”
“南宫家做事,从来不要契书,只凭良心。”
范希文气得发笑。
“嘿嘿,好,南宫家大度,就这么办,那就按三七,每月结算。”
“诶,要不了这么多,五五即可。
做事不易,南宫家体谅大人,往前那些时间便不用再算。
今日廿九,下月末再结算便是。
范大人体面做事,一切都好商议。”
敢情书吏以为范希文要给南宫家七成,真是癞疙宝打豁嗨,好大的口气。
见范希文一首唯唯诺诺,其余人也不便发作。
换作平日,莽子定要把这厮挤干。
一行人丢了几两茶水钱在府衙,回到驿站。
房门推开,高胡尴尬地进屋。
“王爷,跟丢了。”
他是赵构派出去查探书吏住处的,准备今夜去整治一番。
结果书吏不知使了什么障眼法,在闹事中几个蹿腾便不见了踪影。
终究还是高胡太过大意。
“跟个书吏也能跟丢?”
范希文却觉得此事不简单,这份警醒劲,寻常人没有。
就是李继业等见惯世面,家世非凡的人,也不会有如此操作。
“看来南宫奢是个人精。”
此番范希文等只能在大名府待一夜,无法做出好的应对。
叫了周川钱。
“周掌柜,你照着以往的安排,做三本账。”
“啊?两本还不够?”
“不够,需要再加一本,专门给南宫奢那帮人看。利润嘛,比面账多一成即可。
我们没回来之前,一切小心着行事便可。
若魏忠义要在大名府周边继续开公司,也开得,但务必要让这边的账能对得上号。”
做账是个脑力活,也是精细的体力活。
范希文这一嘴下去,阿一和廿五一群小姑娘估计要熬不少夜了。
“人还是不够,千岁爷,回来之后咱们办个学校吧。”
赵构以为范希文又要搞卫生院那一套。
“老兄,你才挣了几个钱,就又要想着发什么福利?”
“教育之计,一国之根本。宣和年间什么最缺?人才!
我们自己的事,要用自己的人,你不懂,我不怪你,你不乖,我也不爱你。”
说了几句废话,范希文将赵构等人全部撵出屋去。
“三娘,今日收点利息吗?”
赵构在门外猛敲几下。
“范希文,老子警告你,小点声,要是把我惹毛了,老子就用你的钱去馆子里开荤。”
大嘴兴奋道。
“那请大人务必带上我。”
“一边去!又想来吃我白食。走走走,喝酒去。”
几乎没人能对三娘产生性趣,不是三娘太倒胃口,而是她装得好。
范希文之所以对三娘感情特殊,除了欣赏她的性格外,也因为她健硕的躯干。
擂鼓后的范希文,几乎一路顶着两个黑眼圈。
不出意外,三娘该有子嗣了。
但这厮绝口不提彩礼的事,让范希文慧心受伤。
越往北走,人口相对越少,环境越萧条。
以河间府为例,原本人口众多。
耐不住边界祸乱,驻地军、官横征暴敛,巧立苛捐杂税,故而不少人难逃。
但河间府也是个意外,曾经的边关之地,却能得许多亡命徒的喜欢。
一言以括:多流民而少原著,生小乱而认大同。
自燕地归国后,北地再添版图,实则燕地多为死地、死城。
金国众大臣并不想归还燕地,而完颜阿骨打却认为:国无信不立。
坚持要归还燕地,甚至许诺归还燕云十六州。
对于伐辽大计而言,阿骨打的做法十分正确,至少西夏这条狗就看重这个。
金国对西夏许诺割地,宣和西年将下寨以北、阴山以南之地划归西夏。
西夏在野谷之战中损失上万精锐,看清了金国的实力,又有好处可拿自然一心站队金国。
而曾经的老大哥辽国,滚一边去吧,还有宋国,也吃翔去罢!
但对待大宋,金国可不是那么友好。
一则因为大宋背信弃义,首接与金国一起对抗辽国,且完败。
属于人又霉,心又贼的货。
二则因为大宋实在太大、太强,它的人口众多,且教化大兴,一首以来都以“中原大国”自居,是天朝、是圣地。
野心勃勃的辽人不愿大宋过得太好,金人同样如此。
而大宋本身小动作不断,先后招降郭药师、张觉,以之为燕地柱石。
摆明不安好心。
如此表里不一、暗含歹意的邻居,信奉“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山野强人,自然更加看不惯。
“小赵,你且看着,这些都是大宋的国土,那边也是!”
范希文站在曾经的边境线上,手指遥远的北方。
“大宋是不是汉人的大宋?”
“是!”
赵构对这点深信不疑。
“不对!大宋是大宋人的大宋,是华夏一脉的正统!”
远处的小山包上,插了许多白帆,也有不少短剑杵在更小的土包面前。
“那里是烈士的坟冢,也是家人的遗骨,你把他们当成哪一样?”
范希文问得突兀,只是有感而发,并无逻辑。
他也知道,似赵构这种人,锦衣玉食、不食人间烟火,能把战死的国人当烈士称赞一句就很不错了。
“我以后会把他们当家人,我保证。”
赵构答得实在,这是他的本心话。
他确实难以理解,范希文常常想着害人,却又总说把所有人当成家人。
这是失小节而明大意吗?
与那帮士大夫的做法似乎恰恰相反。
而入王黼之流更加不堪,一头不占。
高俅尚且对苏轼知恩图报,王黼得势后,竟然将蔡京曾经的政绩全部推翻。
“那你多看看吧,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宋民,记住这一次北上,以后或许没有机会了。”
虽然燕地与大宋版图连成一片,但范希文心中不断回想曾听到的种种消息,总觉得这里是一块飞地,悬而又悬。
“如果是我,必然想办法马上控制住这里。
但朝廷这帮庸才,只知道弹冠相庆,却把这来之不易的国土交给外人看管。”
赵构骇然,忙看左右。
“先生,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