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绿色的雨丝斜斜地织成一张巨网，将这片废弃的街区笼罩其中。
地面上积起的水洼，倒映着霓虹灯残破的尸骸，闪烁着诡异的光晕。
每一滴雨水落下，都在腐朽的金属和混凝土上“滋”地冒起一缕微不可见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涩的铁锈味。
凌夜站在那栋公寓楼的阴影下，像一块不会被雨水打湿的礁石。拟态斗篷隔绝了冰冷的雨水，却隔绝不了后颈愈发尖锐的刺痛。
那股属于“剃刀”的、冰冷而锋利的气息，就在三楼的某个窗户后面，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屠刀，安静地等待着猎物自己走上门来。
等待？
凌夜的嘴角勾起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弧度。野兽从不等待。
从腰间摘下一枚“数据炸弹”。虽然这东西粗糙得像个玩具，但凌夜心知肚明，这枚玩具足以掀起一场小小的风暴。
视线不是投向三楼，而是街对面的另一栋废弃建筑，用尽全力，将那枚炸弹朝着对面二楼的一扇破窗户甩了过去。
在在炸弹脱手的一瞬间，凌夜的大脑被强行塞入了一幅快进的未来预演：三秒后，对楼的通讯中继器会瞬间过载，整片区域的电网将产生剧烈波动，那猎物所在的公寓，安保系统会发出一秒钟的错误警报
凌夜动了。整个身躯像一头捕食的猎豹，贴着墙根的阴影，朝着公寓楼的正门猛冲过去。
“轰！”
一声沉闷的、并非爆炸却胜似爆炸的电磁脉冲，在街对面轰然炸开。并非声音，而是一种作用于所有电子设备上的“巨响”。
一瞬间，这条街上所有还亮着的光源——路灯、广告牌、安全指示灯——全都疯狂闪烁，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哀鸣，随即尽数熄灭。
公寓楼里，凄厉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什么情况？”
“操！好像是EMP炸弹！在那边！”
“二队去看看！快！”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嘈杂的怒吼和命令。
公寓楼沉重的铁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三名全副武装的赤潮成员端着枪冲了出来，警惕地望向街对面那个早己陷入黑暗的窗口。
就是现在。
凌夜的身影如同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在那三人冲出门的瞬间，从他们身侧不到一米的地方滑了进去。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将他们和冰冷的酸雨一同关在了外面。
公寓大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绿色的、鬼火般的光。空气中混杂着霉味和灰尘的味道。凌夜没有停留，“神骸”己经将这栋楼的简易结构图投射在了视网膜上，并用红色的高亮线条，标记出了监控探头的扫描死角和巡逻队的移动路线。
凌夜像一个幽灵，沿着楼梯井的阴影向上飘去。脚下的楼梯因为潮湿而覆着一层滑腻的青苔，但脚下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最坚实的位置。二楼，一个巡逻的成员正靠在走廊尽头，低声用通讯器抱怨着什么。
就在凌夜即将从这成员身后经过时，后颈的刺痛猛地一跳。一幅画面在脑中炸开：一个虚幻的自己，踩中了脚下一块松动的地砖，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而那个巡逻队员则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瞬间回头。
未来预演。
凌夜的脚步瞬间停住，身体的重量轻巧地转移到另一只脚上，完美地避开了那块陷阱般的地砖。无声地绕过那个队员，整个过程，对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的空气曾有过一丝微不足道的流动。
这就是“神骸”的战争方式。并非赋予这具躯壳力量，而是将胜利所需要的所有信息，粗暴地灌入脑中，强迫他去执行最优解。
身体，只是一个执行指令的终端。
三楼。
这里的空气明显比楼下更加凝滞，杀气如有实质。凌夜贴在墙后，便能“听”到，目标就在前方二十米，那扇紧闭的房门后面。心跳平稳，呼吸悠长，像一头正在休眠的巨鳄。
但这同样是个陷阱。
“神骸”的感知网络中，门框上方，一个微型热感应器正静默地工作着。而走廊的天花板上，隐藏着两个自动机枪的炮塔。只要有任何超过环境温度的热源接近那扇门，就会被瞬间打成筛子。
必须制造一次更剧烈的混乱。
凌夜摘下第二枚数据炸弹，看了一眼走廊另一头的消防栓。一个计划在“神骸”的计算下瞬间成型。指尖轻动，炸弹被激活，设定了十秒延迟，然后像投掷保龄球一样，将它贴着地面，精准地滑向那扇门。
做完这一切，凌夜转身就跑向了一旁的消防栓前。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转动那早己锈死的阀门。“嘎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门口的数据炸弹被引爆。
这一次，不是大范围的爆炸，而是一场数据的瘟疫。公寓内所有的安保系统瞬间陷入了逻辑混乱，它们收到了无数个自相矛盾的指令：攻击、待机、重启、自毁……
天花板上的机枪炮塔疯了似的开始旋转，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和天花板疯狂扫射，子弹将混凝土打得碎屑横飞。警报系统用一种扭曲、变调的声音，同时播放着火警、入侵警报和设备故障三种提示音。
“砰！”
消防栓的阀门被凌夜暴力拧断，高压水流如同怒龙，瞬间冲破了老化的管道，狠狠地撞在对面的墙壁上，激起漫天水雾。
整个三楼，瞬间变成了一个由弹雨、噪音和水雾构成的地狱。
房门被一脚踹开。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身形矫健的身影冲了出来。“剃刀”脸上戴着一个只有单片红色目镜的战术面罩，手中提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电磁步枪。周遭的混乱并未迷惑他分毫，红色目镜瞬间扫描了整个走廊，最后锁定在被水雾笼罩的消防栓区域。
他举起了枪，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通过面罩的扬声器传出。
“找到你了，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