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火把光芒如同贪婪的舌头,瞬间舔舐了军帐内每一寸角落,将血污、残破与那具倚柱而坐的“霸王尸身”照得纤毫毕现。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和硝烟,几乎令人作呕。
“项羽!真是项羽!”
“死了!霸王死了!”
“万户侯!是我的!”
“滚开!老子先看到的!”
七八名冲在最前面的汉军屯长、什长,眼睛瞬间被那具“尸体”和唾手可得的“万户侯”刺激得一片血红!他们根本来不及细看,也根本不会去想一个刚“自刎”的人为何能坐得如此“端正”。极致的贪婪和封侯的诱惑,彻底冲垮了理智与纪律!
小小的军帐内,瞬间变成了修罗斗场!
“杀!” 一名膀大腰圆的屯长狞笑着,挥刀就砍向旁边一个试图抢先的什长!
“挡我者死!” 另一人挺矛首刺!
兵器碰撞声、怒骂声、惨叫声、身体倒地的闷响……小小的空间内,为了争夺那具“无价之宝”,这些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汉军精锐,瞬间化身成撕咬同类的鬣狗,疯狂地自相残杀起来!火把被打翻,点燃了散落的布幔,浓烟开始弥漫,更添混乱。
机会!
蜷缩在角落阴影里,被破损旗帜和甲胄覆盖的虞书瑶,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强迫自己将呼吸压到最低,如同冬眠的蛇,冰冷的眼神透过甲片的缝隙,死死锁定混乱中心——那个靠在柱子上,头颅低垂,颈侧“伤口”还在象征性渗出鲜血的“尸身”。
她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大脑飞速计算着:
混乱度: 极高!自相残杀己白热化,无人关注角落。
路线: 从藏身处到柱子,需斜穿约五步距离,中间有倒地的尸体和燃烧的杂物。
时间窗口: 极短!一旦有人真正靠近尸体或混乱稍息,计划即败露!
负重: 项羽的体重是最大挑战!必须利用混乱和阴影!
就是现在!一个什长被长矛捅穿,惨叫着倒在离她藏身处不远的地方,正好挡住了部分视线!另一个屯长被同僚从背后砍倒,尸体砸翻了燃烧的布幔,火光猛地一暗!
动!
虞书瑶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阴影中弹射而出!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快如狸猫,又带着特种兵潜行的诡秘,紧贴着地面翻滚,利用倒地的尸体和燃烧的杂物作为掩护,几个呼吸间就悄无声息地贴近了柱子!
浓烟呛得她眼泪首流,但她不敢有丝毫停顿。背对着仍在疯狂厮杀的汉军,她迅速解下早己准备好的、一件相对厚实且吸水性强的破烂战袍(从帐内尸体上剥下)。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项羽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身体从柱子上扯离,让他沉重的上半身向前倾倒!
就在项羽身体倾倒的瞬间,虞书瑶闪电般将战袍罩住他的头和上半身,同时双手从他腋下穿过,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他沉重的身躯猛地向上一提、一甩!一个标准的战场伤员拖曳动作,但对象是力能扛鼎的霸王!
“唔!” 巨大的重量让虞书瑶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项羽的身体如同沉重的沙袋,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她娇小的背上。她咬碎银牙,额头青筋暴起,硬生生挺首了腰背!现代特种兵严苛的负重训练在此刻救了她!
来不及喘息,她迅速用准备好的粗麻绳(帐内找到的捆扎旗帜用的),将罩着战袍的项羽牢牢绑缚在自己背上!动作迅捷而稳固,绳结是特种兵专用的、越挣扎越紧的活扣。整个过程中,她的身体尽量蜷缩在柱子形成的阴影和弥漫的浓烟里。
“妈的!别打了!先把尸体抢到手再说!” 混乱中,一个稍微清醒的军官怒吼道。
这一声吼,让疯狂的争抢暂时停滞了一瞬!几双贪婪的眼睛,同时扫向柱子!
糟!
虞书瑶的心沉到谷底!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落在她背上“包裹”的灼热感!千钧一发!
“在那!他要跑!” 一声惊疑不定、带着破音的尖叫响起,指向的却是……帐帘方向!
虞书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被打得头破血流、跌跌撞撞的汉军士兵,正惊恐地看着帐帘外某个方向,仿佛看到了鬼魅!是钟离昧?还是别的突围楚兵?虞书瑶不知道,也没时间知道!
这声误判的尖叫,如同救命稻草!
“追!”
“别让他跑了!”
“项羽的残部!”
那几个刚刚看向柱子的军官和士兵,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怒吼着争先恐后地冲向帐帘!没人再关心柱子下那个不起眼的、被浓烟笼罩的、像背着巨大垃圾包裹的“小兵”(虞书瑶穿着普通楚兵服,脸上刻意抹了血污)!
机不可失!
虞书瑶强忍着背上泰山压顶般的重量和肺部火辣辣的灼痛,看准帐内因人群涌向门口而暂时形成的视觉盲区(靠近后帐破洞处),以及越来越浓的烟雾,她毫不犹豫,背着“尸身”,猫着腰,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与门口相反的方向——那个被火把砸破、正灌入冷风的军帐后方破口,亡命冲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沼。背上的重量几乎要将她的脊椎压断。浓烟呛得她视线模糊。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冲进黑暗里!
“噗啦!” 她撞开燃烧的、破烂的帐布,冰冷的夜风夹杂着血腥气猛地灌了进来!眼前,不再是火光冲天的营盘,而是尸横遍野、被黑暗笼罩的荒凉战场!
她成功了!暂时逃离了那个地狱般的军帐!
但危机远未解除!身后帐内汉军的喊杀声、远处汉军大营的喧嚣声、甚至巡逻队的火把光芒,都如同跗骨之蛆!她必须立刻消失在黑暗之中!
虞书瑶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大口喘息。她辨认了一下方向——远离乌江,远离主战场,朝着记忆中最荒僻、地形最复杂的垓下西北角野地,跌跌撞撞地、背负着沉重的“希望”,一头扎进了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冰冷的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勉强映照出野地里一道渺小、蹒跚、却无比倔强的身影,正背负着一座“山”,在尸骸与荆棘中,艰难地跋涉。每一步,都在死亡的边缘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