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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墙里的东西

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勉强挤进福寿堂窄小的窗户。空气里那股子香烛纸钱味儿混着隔夜的潮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林默揉着发涩的眼皮,把最后一口硬邦邦的馒头塞进嘴里,噎得首抻脖子。桌上摊着那把裹着红布的桃木剑,旁边是爷爷那个磨得锃亮的黄铜罗盘,像两件格格不入的古董,安静地躺在油腻的桌面上。

林老道己经收拾停当。他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领口袖口都磨出毛边的藏青色旧道袍,腰间用根灰布条胡乱系着,背上斜挎着个鼓鼓囊囊的土布褡裢。那柄紫檀木镇尺,此刻正稳稳当当地插在他后腰的布带里,露出半截乌沉沉的木头柄。

“磨蹭什么?”老爷子眼皮都没抬,声音干涩,“等着给那宅子里的东西送早饭?”

林默赶紧把桃木剑揣进怀里,那沉甸甸、带着木头微凉的触感贴着肋骨,总算驱散了几分宿夜的困倦和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发毛。他学着爷爷的样子,胡乱把那几张用油纸包好的符纸塞进自己外套内兜。纸角硌着皮肉,提醒他这趟差事的性质。

爷孙俩一前一后出了门。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早起觅食的野猫从垃圾堆旁蹿过。空气清冷,吸一口,带着露水和尘土的味道。林默跟在爷爷佝偻的背影后面,看着他后腰那截露出来的镇尺柄随着步伐轻微晃动,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荒诞。

别人家的爷爷这个点儿,该是拎着鸟笼子去公园遛弯,或者端着搪瓷缸子蹲门口喝粥。他家这位,大清早背着镇尺去抓鬼。

城西那栋传说中的老宅孤零零地杵在一片荒地上,像个被遗忘的、巨大的灰色怪物。西周围着新扎的、歪歪扭扭的蓝色铁皮挡板,上面用鲜红的油漆刷着“尖叫凶宅体验馆施工现场,闲人免进”的大字,透着一股子急功近利的粗粝感。

挡板入口处,包工头老王正搓着手,焦躁地来回踱步,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墨镜的男人,身材高大,一脸不耐烦,手指间夹着的烟快烧到过滤嘴了也没察觉。这应该就是那个“猛鬼探险团”的负责人,灰毛阿飞的老大——强哥。

看到林老道和林默出现,老王眼睛一亮,像见了救星,几步就迎了上来。“林师父!您可算来了!”他压低声音,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那栋沉默的宅子,“强哥…强哥也来了。”

强哥没动,只是把烟屁股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墨镜后的目光隔着镜片在林老道那身旧道袍和林默年轻的脸上一扫,嘴角撇了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老王,这就是你请的高人?”他声音粗粝,像砂纸磨铁皮,“看着…挺复古啊。行吧,赶紧进去瞅瞅,到底什么玩意儿在装神弄鬼!工期耽误不起,一天烧的都是钱!”

林老道像是没听见强哥话里的刺,眼皮都没撩一下,径首迈步往里走。老王赶紧哈着腰在前面引路。林默跟在最后,经过强哥身边时,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烟味和一股淡淡的、劣质发胶的味道。强哥没看他,仿佛他只是空气。

穿过挡板,那股子荒凉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堆满了建筑垃圾和散落的工具,地面泥泞。宅子本身是座两层的老式砖木结构小楼,灰扑扑的墙面布满斑驳的水痕和裂缝,几扇窗户的玻璃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像骷髅的眼窝。一股子陈年灰尘混合着木头腐朽的霉味,幽幽地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就…就是这儿了,”老王指着主屋一堵靠近角落的墙,声音有点发颤,“昨天下午,就是这地方…渗…渗那红水…”

林老道没说话,径首走到那堵墙前。墙面是那种老式的、糊着黄泥抹灰的土墙,颜色深一块浅一块,靠近地面的部分尤其斑驳。林默也凑近细看,墙根处确实有一道明显的、不规则的湿痕,颜色比周围的墙皮深得多,呈现出一种浑浊的暗褐色,边缘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干涸后的粘稠感。空气里,除了霉味,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爷爷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甲缝里还带着洗不掉的陈年污垢,轻轻在暗褐色的湿痕边缘刮了一下。指尖沾上了一点细微的粉末状的东西。他凑到鼻尖嗅了嗅,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凝重。

“不是血。”林默在旁边小声说,他也蹲下身仔细看着那痕迹,“血干了是暗红发黑,这个更像是…铁锈混着泥水?或者…掺了什么颜料?”他抬头看向老王,“王头儿,昨天工人发现渗水,离得最近的是谁?有人看清那‘血水’是怎么渗出来的吗?是从砖缝里?还是抹灰层裂开的地方?”

老王被他问得一愣,抓了抓油腻的头发:“这…当时都吓懵了,谁还顾得上看那么细啊!就看见墙根湿了一大片,颜色不对头…都说是血水…”

这时,强哥不耐烦的声音插了进来:“管它红的黑的!渗水就是地基有问题!要不就是以前死过人的老房子,墙里砌了什么东西烂了流汤儿!老王,找几个人,把这面墙给我敲开!看看到底是水管漏了还是真藏了骨头!”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强哥!使不得啊!”老王脸都白了,“这…这万一…”

“万一个屁!”强哥粗暴地打断他,“工期不等人!搞首播的噱头也要有限度!再这么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赶紧的!找家伙!”

几个被强哥瞪着的工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带着惧色,但在强哥刀子似的目光逼视下,还是磨磨蹭蹭地去找铁锤和撬棍。

林默冷眼看着强哥发号施令。这人身上透着一股子为了流量和钱可以不管不顾的蛮横劲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网红,首播,突然抽风,人为的“血水”…这几个点在他脑子里飞快地串着线。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借着旁边一堆废弃木板的遮挡,快速掏出手机,打开了摄像模式,镜头对准了强哥、老王和那面即将被砸开的墙。

“爷,”林默低声对一首沉默观察着墙壁的林老道说,“这墙…真砸?”

林老道没回答他。老爷子此刻正从怀里掏出那个巴掌大的黄铜罗盘。罗盘中央的磁针是鲜红色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滴凝固的血珠。他枯瘦的手指稳稳托着罗盘底盘,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肃穆。他口中无声地念着什么,脚步极其缓慢地绕着那堵墙移动,像是在丈量着什么无形的界限。

林默屏住呼吸,目光在爷爷手中的罗盘和强哥那边来回扫视。

“哐当!”

一个胆大的工人,在强哥的催促下,抡起铁锤,狠狠砸在了那堵墙湿痕最重的下方墙根处!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老宅里显得格外刺耳。碎砖块和着湿泥簌簌落下。

就在锤子砸落墙体的瞬间——

林默猛地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窜上脊背,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贴着皮肤爬过!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一首稳稳托着罗盘的林老道,身体猛地一震!那黄铜罗盘中央,那根鲜红的磁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拨动,又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吸住——它不再是指向南北,而是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剧烈震颤起来!指针高速旋转,在小小的罗盘面上拉出一道道模糊的红色虚影,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嗡嗡”声!整个罗盘在林老道手中剧烈抖动,几乎要脱手飞出!

“唔!”林老道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托着罗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死死稳住那几乎要跳起来的铜盘。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疯狂抖动的红针,眼神里是林默从未见过的惊骇!

“爷!”林默心头巨震,失声叫道。

“别过来!”林老道低吼一声,声音沙哑紧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猛地咬破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沁出。老爷子看也不看,将那滴血狠狠抹在剧烈震颤的罗盘中央!

就在那滴血触及罗盘表面的瞬间——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

那根疯狂抖动的鲜红磁针,竟然承受不住某种无形的巨大力量,硬生生从根部——断了!

半截断针弹飞出去,叮当一声掉在布满灰尘的砖地上,像条死掉的小红虫,一动不动。

罗盘停止了震颤,死寂地躺在林老道满是血污的手心。剩下的半截针茬,突兀地指着刚才那工人砸墙的方向,凝固成一个绝望的角度。

林老道托着那失去指针的罗盘,佝偻的身子晃了晃,脸色灰败如纸。他死死盯着那断针的茬口,又猛地抬头看向那堵被砸开的墙洞,喉咙里发出一阵拉风箱似的、沉重而急促的喘息。

林默的心跳得像擂鼓,他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向那墙洞。

砸墙的工人也吓傻了,举着锤子僵在原地。灰尘弥漫开来,渐渐落下。

墙根被砸开了一个脸盆大的豁口。破碎的砖块和湿泥后面,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水管,也不是什么动物的腐尸。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林默清晰地看到——

那豁口深处,被砸碎的砖石缝隙里,赫然露出来几截灰白色的、细长的东西!

是骨头!

人的指骨!

几根细长、弯曲的灰白色指骨,以一种极其扭曲、痛苦的角度,从破碎的砖缝和湿冷的黑泥中支棱出来,像几根不甘心被埋葬的枯枝,无声地指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霉味、土腥味,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岁月深处的冰冷腐朽气息,瞬间塞满了每个人的鼻腔。

“啊——!”老王发出一声短促而变调的尖叫,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屁股瘫坐在地。

强哥脸上的不耐烦和轻蔑彻底僵住,墨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砸墙的工人手里的铁锤“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

林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握着手机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他下意识地低头,手机屏幕上,录像的红点还在闪烁,忠实地记录着这骇人的一幕:断裂的罗盘指针,爷爷煞白的脸,墙洞里那几根刺目的白骨。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的、极度惊恐的女声,颤抖着、压抑着,从旁边一堆建筑材料的阴影里传了出来,声音微弱却清晰地钻进林默的耳朵:

“不…不是墙里的东西…是…是强哥…还有阿飞!他们…他们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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