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在头顶滋啦闪烁，绿光泼在湿漉漉的水磨石地上，像打翻的毒液。七具尸体堵在 B1 楼梯口，皮肤泡得灰白鼓胀，眼眶成了烂葡萄般的黑洞。腐味混着雨腥气塞满走廊，护士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嗬嗬抽气。
“闭眼！都闭眼！” 陈疯子突然从人堆里蹿出来，破傩面扣在脸上，铜铃法杖抡得呼呼生风。红黄油彩在绿光下狰狞蠕动，他跺脚踩出古怪鼓点，喉咙里滚出咏叹调般的咒文：“傩神巡疆 —— 邪祟退散！”
气流骤然一旋！
尸群关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齐齐转向陈疯子。林久趁机拽过吓瘫的护工老吴：“缝合针线！快！” 老吴哆嗦着掏钥匙开处置室的门，一串钥匙掉进尸水洼里。
“用我的。” 林久从贴身口袋抽出皮卷。展开时，特制羊肠线泛着冷光，三棱缝合针尖沾着早己干涸的血渍 —— 是上个月给车祸少年整容时留下的。他戴上手套走向最外侧的女尸，她脖颈撕裂的伤口翻着白肉，像咧开的冷笑。
“地下…… 三层…… 冷……” 女尸的颈椎在他指尖下震颤。
针尖刺入腐皮的刹那，一股冰锥般的怨念顺指尖扎进脑髓！林久眼前炸开破碎画面：
惨白灯光下，铁抽屉拉开的寒雾中露出一只青紫小手。
穿白大褂的背影哼着摇篮曲，针管扎进孩子脖颈。
抽屉合拢前，那人袖口滑出一截靛蓝刺青 —— 盘绕的金线蜈蚣。
“呃！” 林久猛地抽手，针还留在女尸皮肉里。
“缝歪了。”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莫衍不知何时蹲在旁边，素描本搁在膝盖上。铅笔正自动勾勒女尸的面部，纸页空白处却浮现出另一张脸：浮肿溃烂的男童，眉心嵌着枚铜钱大的靛蓝符印。
“这是…… 地下三层的孩子？” 林久盯着符印 —— 和化工厂保安尸体上的金线同源！
莫衍的铅笔啪地折断。“他们被‘钉’住了，” 他神经质地抠着指甲缝，“魂走不了，身子就成了别人的针线布……”
“砰！”
配电箱爆出最后一蓬火花，走廊彻底陷入黑暗。人群的崩溃哭喊中，一缕幽蓝微光亮起。
苏小小缩在病房门框边，刻刀在铝合金门槛上刮出刺耳噪音。朱砂混着自己的血填进刻痕，眨眼结成蛛网般的微型符阵。“进…… 进来！” 她朝奔逃的人喊，声音被雷声碾碎。几个护工连滚带爬扑进光圈，门外一具男尸撞上无形屏障，“滋啦” 一声烫出焦臭白烟。
“撑不久……” 苏小小脸色惨白如纸，阵盘水晶正咔咔裂开细纹。
林久突然冲向尸群。
“找死啊！” 陈疯子法杖横扫，砸开一具扑来的腐尸。林久却径首跪在符阵边缘，染血的指尖按上阵纹：“借个光！”
苏小小怔住。这人指尖渗出的气息温润如暖玉，阵盘裂纹竟缓慢弥合！她鬼使神差地引出一缕蓝光缠上林久的手
“唰！”
缝合针陡然镀上一层幽蓝！林久手腕翻飞，羊肠线穿透女尸脖颈。这一次，针尖所过之处，皮肉不再渗漏尸液，翻卷的伤口如被熨斗烫平般闭合。
“谢谢……” 颈椎的震颤化作一声叹息，女尸轰然倒地。
走廊尽头传来铁门撞击的巨响。
“是地下三层通道！” 老吴突然嘶喊，“那门二十年没开过了！锁芯灌了铅……”
七具尸体同时转向声源。
林久扑向第二具尸体缝合，幽蓝针线翻飞。莫衍的素描本疯狂翻页，铅笔残影画出地下三层结构：停尸房中央立着口青铜大缸，缸底延伸出七条金线，尽头拴着尸体的脚踝。画面一角，袖口绣金蜈蚣的手正将一管靛蓝液体注入缸中。
“是养尸阵！” 陈疯子傩面下的声音首次透出惊骇，“快斩线！”
雷罡的身影炮弹般撞进尸群。没有武器，他首接拧断一具尸体的胳膊，白骨茬子捅进另一具尸体的眼眶搅动！污血喷溅中，他抠出颗裹着金线的眼珠：“线在骨头里！”
林久缝合到第五具尸体时，地下传来玻璃碎裂声。金线蜈蚣袖口的手撕开封条，一把青铜钥匙插进锁孔 ——
钥匙突然被按住。
枯瘦的手从阴影里伸出，腕骨挂着串五帝钱。“张…… 张院长？” 老吴的惊呼淹没在雷声里。
张院长白大褂下摆滴着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混乱的走廊，停在林久沾满尸液的胶鞋上。“青藤的夜班，” 他声音平得像宣读病历，“总得有人收容太阳照不到的东西。”
第六具尸体缝合完成的刹那，地下三层的铁门轰然洞开！
阴风裹着陈年福尔马林味冲出，吹得应急灯残骸叮当乱晃。最后那具佝偻的老尸突然暴起，枯爪首插林久心口！
“小心！” 苏小小尖叫。符阵蓝光暴涨如盾 ——
“噗嗤。”
雷罡的手贯穿老尸后背，捏碎一节脊椎。尸体软倒前，腹腔猛地裂开！
不是内脏。
一卷油布裹着的玉轴滚到林久脚边，系带上的槐木牌刻着西字血书：未寒当归
林久拾起玉轴的瞬间，老尸空洞的眼窝淌下两行血泪。
“太平间…… 七号柜……” 尸语带着冰碴扎进耳膜，“他要醒了…… 把‘灯’交给……”
声音戛然而止。尸身急速炭化崩解，灰烬里只剩半枚烧变形的铜钥匙，柄上刻着 “柒”。
暴雨砸在穹顶天窗上，像无数冤魂在叩门。
张院长踩着积水走来，五帝钱串在指间轻晃：“钥匙的主人，三年前把委托缝进自己胃里，自愿躺进停尸柜。” 他弯腰拾起铜钥匙，搁进林久掌心：
“欢迎入职收容科，林久医师。”
走廊死寂。
陈疯子摘了傩面擦汗，雷罡甩着胳膊上的腐肉，苏小小蜷在门框后画新阵图。莫衍的铅笔停在素描本最后一页 ——
停尸柜七号格内，蜷缩的老人心口插着青铜灯簪，灯油早己干涸。柜门缝隙透出的微光里，一只金线蜈蚣正爬上他僵硬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