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彻尔看着季妄弦的模样，不知为何，竟然感受到了一丝悲伤和疯狂。
他心尖颤了一下。
他看着季妄弦回了隔壁的房间。
今天她竟没有缠着他。
威彻尔心中竟然生起一丝不自在来。
他好像，己经习惯了季妄弦缠在他身边，时不时冒出两句调戏他的话来。
但他不该习惯的......
威彻尔情绪有些压抑。
他回了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才坐在窗边，进行晚祷和灵修。
他握着玫瑰念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忏悔。
威彻尔眸中满是苦涩。
他好像，犯下了太多的罪。
桩桩件件，都有关情爱。
有关Vesper，也有关季妄弦。
天主，真的还能宽恕他吗......
威彻尔眼眶微红，心中生起了一丝自我厌弃。
难道他的信仰如此浅薄，抵挡不住恶魔的诱惑就罢了，也抵挡不住季妄弦吗......
威彻尔闭上眼，想要念诵忏悔经，然而脑海里浮现的不是经文，却是季妄弦窝在他怀里时的恬静模样，是季妄弦的发丝缠绕在他赤|罗躯体上的酥麻触感，是这几天一首缭绕在他思绪和梦境里的柔软唇瓣和蜜渍玫瑰香。
他这几天不眠不休地帮助猎人猎杀吸血鬼，就是因为，闭上眼，那张美丽的脸庞就会侵入他的梦境。
他是众仆之仆，是羊群的牧者，他怎么可以对一只迷途的羔羊怀有这样的欲望......
他该引导，救赎，而不是沉沦。
威彻尔体内的圣光涌动着。
然而他越是灵修，越是祷告，心越沉。
他的圣光，又被削弱了......
又被削弱了......
无论他如何努力，好像都恢复不到从前的模样。
威彻尔黑袍下的身体不住颤抖，唇瓣也变得苍白。
他猛地拿起厚厚的《圣经》，口中急促地念着拉丁文的咒语。
《圣经》哗啦啦翻开，地上涌出来咒文锁链，虽然金光犹在，但能看出威力己经不如从前。
冷汗顺着威彻尔的脊背滑下，他手中的《圣经》重重砸在地面。
他跪在地上，有些痛苦地合上眼，大手紧紧攥着十字架。
金属锋利的棱角刺进掌心。
他该怎么赎罪？
“仁慈的父......”
他痛苦地呢喃着，嗓音嘶哑，
“我有罪......我有一瞬，贪恋了她在我怀里时的温软......我有罪......恶魔的吻...与她的吻...都让我生起了罪恶的心思，身体起了不该有的反应......我有罪，我明知她渴望我，可我却推不开她......我有罪，我用自己喂养了恶魔......”
威彻尔一条条述说着自己的罪过，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感到解脱。
削弱的圣光根本回不来。
他的心，也不再像原先那般纯净。
“主......求您洗净我......垂怜我......”威彻尔沙哑的声音几乎不像自己的。
他要怎么赎罪？
谁来赦免他的罪？
季妄弦靠在墙上，听着威彻尔的忏悔，微微垂眸，脸上没有表情。
他感受到了圣光的释放。
威彻尔的圣光，真的减弱了。
威彻尔，对他起了yu望。
他该高兴才对。
季妄弦仰头，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笑容。
对。
就是这样。
威彻尔·莫特莱克，你会知道，主不会听见你的忏悔，主不会垂怜。
威彻尔·莫特莱克，快一些，来他的地狱。
**
整个帝国的人都知道了教皇比约十三世要在N市举行弥撒。
那些被初代吸血鬼吓到六神无主的人类几乎都在赶往N市，企图寻求教会的庇护，寻求心灵的安稳。
贺渊看着屏幕上塞缪尔的行踪，紧紧抿唇。
塞缪尔早就出发了，似乎是游山玩水去了，看这移动的路线，竟是开着车优哉游哉地往N市晃。
他们人类如此紧张，而这个初代，却有心情玩乐！
贺渊提着一口气，强撑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出发前往军用机场。
威彻尔和季妄弦与贺渊坐在同一辆车上。
季妄弦趴在窗子上，往后看着。
后面那辆押送车是猎人工会特制的，牢笼用的纯银，上面沾满了圣水，刻满了咒文，散着金光。
此刻被黑布盖着，里面坐了三个绝望的吸血鬼。
他们不过百来岁的年纪，獠牙长而尖锐，或英俊或美丽的脸上布满了血痕与脏污。
“神父。”季妄弦兴致勃勃地转头，一下趴在了威彻尔的身上，抱住了威彻尔的手臂，“神父，教皇是会在弥撒圣会上让那三个吸血鬼化作飞灰对吗？”
“......嗯。”
威彻尔将手臂抽出来，点点头。
他眼下一片青黑。
“真可怜啊。明明之前也是人类呢。遇到吸血鬼的时候，应该很绝望吧。”季妄弦语气松快，“现在又被人类抓起来，应该也很绝望吧。”
威彻尔听见这句话，心中却紧了一下。
坐在前面的贺渊睫毛颤了颤，脑中满是贺向天。
贺向天看见初代的时候.....又该有多绝望......？
贺向天会不会也......接受了吸血鬼的初拥.....变成吸血鬼......
季妄弦又弯唇：“曾经是人类的他们，在最绝望的时候，大概以为挺过了那生不如死的初拥，就能重新活过来了吧。可惜了，等待他们的还是地狱呢。以前好歹能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变成吸血鬼后，就再也见不到太阳了。”
贺渊狠狠握紧了拳头。
如果......
他是说如果......
贺向天真的变成了吸血鬼，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贺渊越想越难受。
他眼眶逐渐变红。
威彻尔轻声叹息：“季小姐，别说了。”
季妄弦抬眸看着威彻尔，灰蓝色的眼睛清澈：“神父，您说，谁真的愿意忍受那非人的痛苦，变成恶魔呢......而那些能挺过那疼痛的人，又经历了什么比死更绝望的事情呢？”
威彻尔看着季妄弦的眼睛，隐约觉得季妄弦意有所指。
他沉默了许久，哑声道：“......那也不是他们滥杀无辜的理由。”
季妄弦闭上眼睛，唇畔噙着笑意，随意顺着威彻尔的话说：
“嗯。神父说得对，他们该死。主让他们经历这些折磨，一定有主的道理。”
威彻尔手指死死扣紧。
主的道理。
他收回视线，垂头。
那主让他遇到季妄弦，遇到Vesper，又是什么道理......
威彻尔胸前的十字架晃了晃，心中划过一丝迷茫。
季妄弦又道：“不过，经历过这么多痛苦的吸血鬼，比人类的神职强些，好像也挺合理的呢。”
人类获得力量又牺牲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牺牲。
贺渊压抑着情绪：“可是吸血鬼的初代，他们生来就是恶魔。是这些恶魔创造了这罪恶的世界。”
“生来就是恶魔。”季妄弦忍不住笑出声。
他将脸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威彻尔从季妄弦的语气里听出了嘲讽。
可在人类的认知里，初代从诞生起就是初代，是整个吸血鬼的始祖，是罪恶的源头。
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吸血鬼把他们转变成初代吗？
不可能。
威彻尔薄唇紧抿。
而且，看季妄弦的模样，像是知道些什么......
威彻尔目光落在季妄弦的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有些事情，他竟，不敢继续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