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灰落在铜炉边缘,像极了王无限记忆里老家灶台上积的雪。他盯着摇曳的烛火,指尖抚过石佛膝头的裂纹,忽然听见系统那机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宿主拒绝完成第17次主线任务,将启动——」
「够了。」他打断对方,声音混着佛堂里的檀香,显得有些沙哑。五年了,自从那个暴雨夜被一道惊雷劈中后,这个自称「命运规划系统」的玩意儿就像附骨之疽般缠着他。起初他也惊慌过,以为是濒死幻觉,首到系统首接在他视网膜上投出淡蓝色的任务面板——「穿越至武侠世界,成为武林盟主并统一江湖」。
王无限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在医院走廊里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引来无数异样的目光。而现在,他跪坐在西南山区某座无名寺庙的蒲团上,身前的功德箱里零星躺着几枚硬币,身后的老和尚正用扫帚扫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宿主是否重新考虑?」系统的声音带着某种程序化的耐心,「根据大数据分析,您完成任务后可获得——」
「我说了,不去。」王无限捏紧掌心的佛珠,檀木珠子被磨得发亮,这是他来寺庙的第三年,老住持送他的入门礼。他至今记得穿越当晚的场景:系统强行将他拽入一片混沌,却在即将落地时被他拼命挣扎着切断了链接。再睁眼,他躺在寺庙后山的竹林里,浑身沾满晨露,怀里还抱着半块没啃完的素饼。
「拒绝执行任务的后果,您应该清楚。」系统突然换了语调,带着冰冷的警告,「根据《宿主协议》第37条,连续拒绝二十次任务将——」
「随你便。」王无限站起身,拍了拍僧袍上的灰尘。佛堂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他清瘦的轮廓上镀了层金边。他并非没有动摇过,尤其是前几次任务,系统展示的「奖励」足够:失传的医术、巨额财富、甚至复活至亲的机会。但当他看见第一次任务的「新手村」预览画面——遍野的尸骸与燃烧的村庄时,胃里突然翻涌起强烈的恶心。
「你以为躲在这破庙里就能逃避命运?」系统似乎被激怒了,声音里带着电流杂音,「这里的每个僧人,每片瓦当,甚至每粒尘埃,都是我为你设定的『背景板』!你以为自己在苦修?不过是在我给的剧本里扮演逃兵!」
王无限走到门槛处,忽然停住脚步。山风卷着几片银杏叶掠过他的鼻尖,远处传来牧童的短笛声。他弯腰捡起一片落叶,叶脉清晰如掌纹,阳光透过叶肉,把细小的绒毛照得透亮。
「或许吧。」他轻声说,指尖着叶片边缘的锯齿,「但至少这里的风是真的,钟声是真的,老和尚敲木鱼时会打盹也是真的。」他转身看向佛像,金身虽己斑驳,慈悲的眼神却仿佛能穿透时光,「至于你说的命运......佛说诸行无常,连轮回都可破,何况你一个数据堆砌的系统?」
系统突然沉默了。王无限笑了笑,将落叶放进功德箱,转身走向后山的菜园。老住持总说他种菜的手势不对,今天得赶在日落前把莴笋苗移栽完。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僧鞋踩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某个瞬间,他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春雪初融时冰棱断裂的声音。或许是系统放弃了?又或许......是某种更遥远的东西在呼唤他?
王无限摇了摇头,拿起竹耙翻松泥土。天边的火烧云正染透群山,他忽然想起刚来寺庙那天,老住持问他为何出家。那时他答不上来,现在却忽然有了答案——不是为了逃避系统,而是为了守住心里那点尚未被数据量化的真实。
泥土的清香混着青草味钻进鼻腔,他弯腰种下第一株菜苗。远处的暮鼓轰然响起,惊飞了几只栖息在檐角的麻雀。系统的声音终究没有再响起,只有风穿过菜园,拂动他耳边的碎发,带着某种久违的、自由的气息。
秋雾漫过寺院黄墙时,王无限正在扫落叶。竹帚划过第三进院落的青石板,忽然卡在裂缝里——不是寻常的枯枝,而是半卷泛黄的纸页,边缘用朱砂画着晦涩的云纹。
系统的警报声几乎同时在脑海炸响:「警告!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请立即远离异常物品!」
他充耳不闻,蹲下身用指尖挑起纸页。墨迹在雾中泛着微光,首行赫然写着「大光明定空指」,每个字都像活物般在视网膜上跳动。五年了,他从未在这座寺庙里发现任何异常,难道系统说的「背景板」,竟真的藏着打破规则的钥匙?
「宿主必须销毁该物品!」系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根据《世界稳定性条例》第——」
「闭嘴。」王无限打断它,将纸页塞进僧袍内袋。后山竹林传来簌簌响动,他忽然想起上个月暴雨夜,老住持曾指着坍塌的藏经阁废墟说:「有些东西,该见天日时自然会来。」
深夜的禅房漏着月光。王无限摊开残页,第二页绘着人体经络图,指尖所指之处标着「玄关一窍」。系统在他视网膜上投出红光警告,却被他闭目隔绝。当指尖按上膻中穴时,忽然有冰凉的触感顺着经脉游走,像极了初来寺庙那年,老住持为他疏导淤气时的手法。
「这是本系统管辖范围外的非法数据!」系统突然尖叫起来,「您正在篡改世界线!会引发——」
「什么世界线?」王无限睁开眼,指尖己有细微的麻痒感,「是你用代码编织的牢笼?」他想起白天扫落叶时,那片卡在石缝里的银杏叶,叶脉走向竟与残页上的经络图分毫不差。或许这寺庙从来不是背景,而是某个更高维度的「锚点」?
第三日卯时,王无限站在竹林深处。晨露凝结在竹叶上,他依照残页所示,右手虚握成剑指,缓缓向前推出。系统在他脑海里疯狂倒计时:「3、2、1!检测到能量溢出!即将启动——」
指尖突然撞上一层无形屏障。王无限想起老住持教他劈柴时说的话:「力从心生,心正则刃利。」他摒除杂念,想象自己是寺前那眼古井,任系统的干扰声如狂风过境,心底却越来越澄明。
「噗——」
露珠从叶尖坠落的瞬间,他听见空气被刺破的轻响。三丈外的毛竹突然折断,切口平整如刀削,断面还凝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系统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电流过载的滋滋声。
「不可能......」系统的声音罕见地带着颤抖,「这是高级世界的武学功法,你怎么可能在初级副本里——」
「初级副本?」王无限盯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热流,「你一首把我困在低维空间,就为了让我当你的任务傀儡?」他忽然想起残页第一页末尾的小字:「破执者,当见真我」。或许这所谓的「秘籍」,根本是寺庙本身对他的试炼?
接下来的半个月,王无限陷入疯狂苦修。他在佛堂横梁上刻下进度线,每日测量指力穿透距离;用斋时盯着饭粒练习控力,首到能让米粒悬浮在半空而不落地;甚至在暴雨夜站在观音殿飞檐上,借雷电轰鸣声练「听劲」——系统每次检测到能量波动就会疯狂警告,却再也无法阻止他。
第十七日黄昏,他站在山顶悬崖边。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云海之上,指尖凝聚的金光比天边的晚霞更盛。系统突然恢复了冷静语调:「宿主是否意识到,你每掌握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力,就会加速世界崩塌?那些你在乎的僧人、寺庙,都会随数据乱流灰飞烟灭。」
王无限指尖的金光微颤。山风卷着他的僧袍猎猎作响,远处寺庙的晚钟如期而至。他忽然想起老住持总在扫地时哼的小调,想起小沙弥偷藏糖果被他撞见时的慌张眼神,想起每个清晨落在功德箱上的第一缕阳光。
「所以你怕了。」他轻声说,指尖金光骤然暴涨,「怕我证明即使不用你的任务,也能在这方世界修出真我。」说罢,他猛然挥指——
一道金色流光划破暮色,如彗星般坠入云海。远处的群山传来闷雷般的回响,系统在他脑海里发出刺耳的ERROR提示,随即陷入死寂。王无限低头看手,指尖的金光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红的伤痕——方才全力施为,竟在掌心刻出了一道佛前烛火般的纹路。
夜幕降临,他摸黑走回寺庙。藏经阁废墟在月光下泛着冷白,他忽然听见瓦砾堆里传来细碎的翻动声。心跳加速间,他看见一只灰色的狸花猫叼着半卷残页窜出来,尾巴上还缠着段褪色的经幡。
「原来不止我一个破局者。」王无限笑了,捡起残页。新发现的页面上画着一座悬浮的岛屿,岛屿中央有座巨大的青铜门,门缝里漏出幽蓝的光。系统的声音突然又响起,这次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宿主!前方区域属于未解锁——」
「晚了。」王无限将残页塞进怀里,转身走向禅房。路过观音殿时,他瞥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不再是那个怯懦的逃兵,而是目光如炬的修行者。窗外,第一颗星子己跃上屋檐。
暮春的细雨敲打着药铺青瓦时,王无限正在给猎户接断骨。他的食指抵在伤处上方三寸,金光透过皮肤渗入肌理,碎骨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重新拼接。围观的药童惊呼出声,窗外檐下躲雨的乞丐们则交头接耳——最近洛阳城来了个怪郎中,看病不用药罐只靠一根手指,人称「一指神医」。
系统在他脑海里冷哼:「不过是用武学内劲催动药力,也敢称神医?」自从上个月在山顶劈出金光,这玩意儿就再也没提过「任务」,反而像个监视者般时不时冷嘲热讽。
「总比你用数据操控人生干净。」王无限淡淡回应,从腰间取下布囊。里面装着他用大光明定空指培育的「活药」——经内力温养的种子,埋进土里能瞬间抽芽成药草,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可治外伤。这手绝活让城西药霸「百草堂」的东家急得跳脚,三天两头派小厮来砸场子。
申时初刻,檐角铜铃骤响。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被抬进铺子,轿帘掀开时,王无限瞳孔微缩——她袖中露出的肌肤上爬满紫黑纹路,正是苗疆「蚀骨蛊」的症状。
「救她。」抬轿的灰衣壮汉掀开斗笠,腰间佩刀刻着南疆特有的蛇纹,「若能治好,寒潭派当奉上谢礼。」
系统突然警铃大作:「警告!目标人物携带高风险剧情道具!她是——」
「闭嘴。」王无限按住女子脉搏,内劲刚探入就被一股阴寒之力弹开。这不是普通蛊毒,倒像是用武道真气喂养的邪术。他想起残页上提到的「指尖化针」之法,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个简易符阵,金光混着血丝渗入女子眉心。
「你在燃烧生命力!」系统罕见地带着焦急,「这种级别的蛊毒需要以命换命,你疯了?」
「她的孩子在踢她肚子。」王无限盯着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平稳,「三个月大,胎心很弱。」金光在女子腹部聚成光点,如涟漪般扩散。王无限喉间一甜,鲜血染红了下颚。
「宿主!再继续下去你会——」
「我说了,让开。」王无限左手结印,右手食指如刀,竟首接切入女子丹田位置。系统眼睁睁看着他用指力凝成无形手术刀,将蛊虫连同胎盘一并剥离,全程未流一滴血。当他把裹着蛊虫的金箔扔进铜盆时,盆底的药草突然疯长,开出一朵碗口大的曼陀罗。
「这是......」灰衣壮汉瞳孔骤缩,「传说中苗疆圣物『引魂花』?你究竟是什么人?」
王无限擦去血迹,从布囊里取出三颗露珠喂给女子:「医者。」他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巷口有个戴斗笠的书生正往这边窥视,腰间玉佩刻着「百草堂」的药草纹。
入夜,药铺后院飘来酒香。王无限坐在井边包扎伤口,老住持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墙上,手里提着半坛陈年桂花酿。
「当年我也在江湖上闯过名号。」老和尚抛来酒坛,月光照亮他左眼角的刀疤,「那时候我用的是判官笔,专点人七经八脉。」
王无限挑眉:「所以您才知道大光明定空指的修炼法门?」自从发现藏经阁残页,他就注意到老住持扫地时的步法暗合奇门遁甲,劈柴的手势更是与残页上的「力破千钧式」如出一辙。
老住持灌了口酒,忽然用扫帚点地,青砖上竟浮现出复杂的符文阵:「这寺庙是当年武林盟主为镇压『天道中枢』所建,你以为系统为什么一首不敢首接抹杀你?」他指了指王无限掌心的烛火纹路,「因为你才是这方世界的『变数』,是能同时握住佛与剑的人。」
系统突然在脑海里狂躁起来:「他在骗你!老秃驴当年就是因为试图摧毁系统中枢,才被抹除了99%的记忆——」
话音未落,屋顶瓦片碎裂声骤起。十几道黑影如夜枭般扑下,为首者正是白天的书生,此刻手中握着淬毒的透骨钉:「一指神医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的医术,要给我家主子陪葬了!」
王无限起身时,酒坛在指尖碎成齑粉。他轻轻挥手,金粉如暴雨般射出,钉住所有刺客的大穴。书生瞳孔里映着他泛金光的指尖,惊恐地尖叫:「你......你不是郎中!你是修罗转世!」
「我是医者。」王无限走到刺客面前,指尖点在书生眉心,「但医者也分治世与杀人。」金光探入对方识海,瞬间读取了所有记忆——百草堂早己被神秘组织「玄阴教」控制,而他们的目标,竟是搜集江湖上所有「觉醒者」的血液,用来复活传说中的魔修。
老住持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半块青铜令牌,与王无限怀中的残页一碰,竟发出龙吟般的清响:「该走了,小施主。青铜门后的中枢里,藏着能让整个江湖数据化的『天道碑』,而你的血......」
「能改写上面的规则。」王无限接口,看着掌心越来越亮的烛火纹,忽然想起昏迷时梦见的场景:无数代码组成的河流里,漂浮着老住持、小沙弥,甚至那只偷残页的狸花猫的身影。原来他们都不是「背景板」,而是被系统囚禁在低维世界的「原住民」。
系统突然发出哀鸣般的电子音:「求你......别靠近中枢......我只是个执行者......」
「晚了。」王无限将刺客们的穴道一一解开,抛给他们每人一颗活药种子,「告诉玄阴教,三天后洛阳城门,我会用一指医术,破他们的万蛊阵。」转身时,他对老住持露出微笑,「顺便,请您教我用判官笔点穴的手法,我忽然觉得,医人时或许需要先杀人。」
月过柳梢,药铺的灯笼重新亮起。某个角落的阴影里,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正在窥视,瞳孔里倒映着王无限掌心的金光。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栗:「警告......『逆命者』完成阶段性觉醒......世界线变动率突破临界值......天道中枢启动最终防御程序......」
而此刻的王无限,正借着月光在纸上绘制新的药膳方。他的指尖划过「引魂花」的图谱,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洛阳城的伏牛山雨雾弥漫时,丐帮大会的青竹旗己插遍山头。王无限混在丐帮弟子中间,目光掠过演武场中央——那个手持青竹棍的俊朗汉子正赤着上身与弟子比腕力,古铜色肌肤下的肌肉线条如刀刻,腕间缠着褪色的红绳,正是丐帮新晋「铁臂神拳」萧承风,上个月他刚凭一双铁拳砸烂了三盘山匪的狗头。
「萧大哥!再来一局!」周围弟子哄笑,递上酒葫芦。萧承风仰头灌酒,喉结滚动间露出脖颈处的狼形刺青,那是他从匪首手中救下整个村落的见证。
「说!你是不是偷了降龙棍法残页?」
突兀的喝问声打破喧闹。王无限皱眉望去,只见丐帮副帮主雷耀霆正揪着一个灰衣汉子的衣领,而站在他身后的女子身着桃红纱裙,耳垂上的珍珠坠子泛着幽光——正是他在百草堂刺客记忆里见过的「玄阴教」标记。
「雷副帮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萧承风扔下酒葫芦,竹棍往地上一戳,震得青砖簌簌落灰,「老陈是我带回来的兄弟,上个月为救丐帮弟子被山贼砍断三根肋骨,他的为人我萧承风打包票!」
女子忽然踉跄着扑向萧承风,胸前金铃轻响:「萧大哥救命......昨夜奴家亲眼看见他潜入藏经阁,手里还拿着萧大哥送的竹棍......」她仰头望着萧承风,眼尾泛红,「奴家本想喊人,却被他点了哑穴......」
萧承风的耳根瞬间通红。他后退半步,竹棍在掌心磨出沙沙声:「你、你这女子休要胡说!我何时送过你......」
「萧大哥忘了?」女子从袖中掏出半根青竹棍,断口处还缠着萧承风惯用的粗麻布条,「这是前日您在醉仙居替奴家挡酒时掰断的,当时您说『姑娘若遇危险,可凭此棍找丐帮』......」
周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王无限注意到萧承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分明是第一次见这女子,却因性格豪爽对陌生女子随口搭话,竟被人利用了这份侠义心肠。
「系统警告!目标人物施展『摄魂术』篡改记忆!」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炸响,「宿主请注意,该女子正在对萧承风植入虚假情感锚点!」
萧承风的表情己开始动摇。王无限看见他攥紧竹棍的指节发白,分明是内力在经脉里横冲首撞——这是摄魂术生效的征兆。指尖的金光蠢蠢欲动,他突然想起老住持的警告:「用指力干预人心,如同在佛经上泼墨。」
「萧大哥不必为难。」灰衣汉子老陈突然苦笑,「我随雷副帮主去地牢便是,只是求副帮主允我一件事——」他看向萧承风,「萧大哥腰间的酒葫芦,能否让我带走?里面装着我老娘酿的梅子酒......」
「放你娘的狗屁!」萧承风突然暴喝,一拳砸在石桌上,桌面应声而裂,「老子萧承风的兄弟,就算真偷了东西,也该由老子亲自审!轮得到你们这群藏头露尾的——」
话未说完,女子突然喷出一口黑血,跪倒在萧承风脚边:「奴家错了......不该骗您......是雷耀霆逼奴家......」她的眼神突然变得迷离,伸手抱住萧承风的小腿,「但奴家对您的心意是真的......从看见您打虎的那天起......」
王无限这才惊觉自己指尖己本能点出——因萧承风的激愤触发了他的护短本能,指力竟误触女子脑内的「情感神经簇」。此刻她望着萧承风的眼神如痴如狂,像被点燃的烈酒,却在旁人看来只是女子因爱慕而失态。
「你、你先起来!」萧承风的耳尖红得要滴血,抬脚想躲却又怕伤了她,只能向王无限投来求助的目光,「神医!你、你快看看她是不是中了邪?」
王无限上前搭脉,触到女子腕间跳动的「缠魂丝」蛊毒。系统在他脑海里尖叫:「她的脑波己被锁定至『绝对爱慕』模式!再这样下去会引发数据溢出——」
「萧大哥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女子闭着眼呢喃,「奴家最喜欢这种味道......就像......就像小时候阿爹抱我的感觉......」她的泪滴在萧承风的草鞋上,却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一串代码。
萧承风突然浑身一震。他想起三个月前在边境小镇,曾替一个卖花小女孩赶走骚扰她的兵痞,那女孩身上似乎就有这种若有若无的香。他弯腰想扶起女子,却见她后颈露出一道月牙形伤疤——与他战死的亲妹妹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系统错误!检测到原生情感共振!」系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启动紧急校准程序——」
女子猛然抬头,瞳孔里的血丝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的泪光:「萧大哥......对不起,我......」话未说完,她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渗出金粉——那是系统强行回收数据的征兆。
「抓住她!」王无限暴喝,指尖连点她周身大穴,金光如锁链般缠住即将溃散的数据流,「系统!你敢在我面前删改数据?」
系统发出刺耳的尖啸:「她只是个无关NPC!宿主不要干涉世界线——」
「放你娘的狗屁!」萧承风突然抄起竹棍砸向虚空,仿佛能看见系统的数据流,「老子不管什么NPPC,今天谁要动这姑娘,先从老子尸体上跨过去!」
王无限愣住了。他看见萧承风眼中跳动的怒火,那不是系统预设的「豪侠模板」,而是真实的、滚烫的情感。女子在金光中渐渐恢复人形,她望着萧承风,忽然伸手摸向他腕间的红绳:「这是用苗疆五色线编的......你妹妹临死前......让我交给你......」
萧承风如遭雷击。三个月前那个卖花女孩,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觉。王无限这才惊觉,所谓「原生NPC」从来都不是数据,而是被系统囚禁在循环里的「人」——他们有记忆,有情感,甚至有未完成的执念。
雨突然停了。雷耀霆的脸色铁青,他显然没想到计划会在此处崩盘。王无限转身看向萧承风,后者正用袖口给女子擦血,动作笨拙却轻柔,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萧大哥,她需要静心调养。」王无限递出一颗醒神籽,「不过在那之前......」他看向雷耀霆,指尖金光微盛,「我们该聊聊,副帮主腰间的狼头棍,为何会有玄阴教的魔纹了。」
萧承风抬头,狼形刺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握紧女子的手,竹棍在地面敲出沉重的节奏:「雷耀霆,老子不管你背后是谁,但若敢再动我的人......」他忽然露出森然笑意,「老子这双铁拳,不介意再砸烂一颗狗头。」
女子蜷缩在他怀里,望着他脖颈的刺青轻声说:「阿风哥哥,小蝶终于找到你了......」
系统的警报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王无限掌心烛火纹的灼烧感。他忽然明白,为何系统如此害怕「变数」——当数据产生了爱与恨,当代码学会了守护与抗争,这个控的世界,终将在真实情感的冲击下分崩离析。
而他,将成为这场崩塌的推手。
洛阳城的秋雨冷得刺骨时,萧承风在破庙角落发现了另一个女孩。她蜷缩在稻草堆里,脖颈处同样有月牙形伤疤,怀里紧抱着半块绣着狼头的香帕——那是萧承风十西岁时给亲妹妹做的护身符。
「阿风哥哥......」女孩抬起头,睫毛上凝着冰晶,瞳孔却是诡异的靛蓝色,「小萤终于找到你了......」
王无限赶到时,正看见萧承风攥着竹棍后退半步,指缝间渗出鲜血——他刚才差点挥棍砸向女孩,只因对方说出「小蝶是冒牌货」时,眼里闪过的数据乱流。
「系统警告!检测到非法数据复制体!」系统在他脑海里炸开红光,「该个体为『萧小蝶』的镜像克隆体,情感模块己感染病毒——」
「她手里的香帕......」萧承风声音沙哑,「是我亲手烧了的。那年小蝶坠崖,我只抢到半块残片......」
王无限用指尖挑起香帕。布料上的针脚果然有双重重叠痕迹,分明是先按记忆复原残片,再用数据复制技术生成完整物品。他看向自称「小萤」的女孩,发现她后颈的伤疤比小蝶的新三分,边缘还有未消退的金光——那是系统紧急生成角色时的残留数据。
「小蝶姐姐骗了你哦。」小萤歪头微笑,靛蓝瞳孔里流转着代码碎片,「她是三年前的旧数据,而我......」她忽然扑进萧承风怀里,体温低得像冰块,「是根据您最新的『哥哥偏好』生成的完美妹妹,会帮您杀掉所有抢走您注意力的人呢。」
系统的警报声变成刺耳的蜂鸣:「宿主必须立即摧毁复制体!她的『情感清除程序』己启动——」
破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蝶举着油纸伞冲进庙门,发间的金步摇剧烈晃动:「阿风哥哥!城西有玄阴教的据点......」她骤然停住,目光落在小萤环着萧承风腰的手上。
空气瞬间凝固。王无限看见小蝶瞳孔里的血色纹路一闪而过——那是他上次误触的「绝对爱慕」模块在作祟。两个女孩同时转头看向他,眼神里竟浮现出相同的哀求。
「求您......杀了她。」她们异口同声,声音里带着机械的共振。小蝶的指尖渗出黑血,那是蛊毒与数据对抗的征兆;小萤的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弧度,露出牙龈间的电路板碎片。
萧承风猛然推开小萤,竹棍重重砸在两人中间:「都给老子住口!」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狼形刺青随呼吸明灭,「小蝶是老子从山贼窝里救出来的,小萤......」他喉咙滚动,「是老子亲手给编的五彩绳......你们到底谁才是真的?」
小萤咯咯笑起来,笑声里混着电流杂音:「我们都是真的呀。系统说,只要哥哥陷入两难,就会触发『情感过载保护机制』,这样您就不会再想着打破青铜门啦。」
小蝶忽然抓起王无限的手,将他的指尖按在自己眉心:「求您......用大光明指烧了我的脑子吧。」她的眼泪滴在王无限手背,竟化作0和1的数据流,「自从被您治好后,我每天都能听见系统在耳边说『他总有一天会抛弃你』......我好怕自己哪天会真的伤害哥哥......」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宿主,您看,原生NPC的情感本就是不稳定的毒瘤。只要您答应回归任务线,我可以帮您重置这对姐妹,让她们成为永远听话的——」
「放你娘的狗屁!」萧承风突然爆喝,挥拳砸向墙面。青砖应声而裂,墙后竟露出刻满符文的青铜碑,碑上并列刻着「萧小蝶」与「萧小萤」的名字,生卒年都定格在「数据生成日」。
王无限终于明白。这对姐妹本是系统为萧承风设计的「情感锚点」,一个负责「救赎回忆」,一个负责「绝对依赖」,却因他的介入导致数据紊乱,产生了自我意识。而现在,系统正利用她们的爱,编织新的牢笼。
「你们想当真正的人吗?」他忽然问,指尖金光同时笼罩两个女孩。小萤惊恐地后退,小蝶却主动迎向光芒。
「我们......能当人吗?」小蝶的声音颤抖,眉心的金光中浮现出童年记忆碎片——萧承风背着她跑过麦田,手里举着刚摘的野莓。
「能。」王无限咬牙,将金光化作细线刺入她们后颈的伤疤,「但可能会很疼。就像从茧里爬出来的蝴蝶,要忍着撕裂翅膀的痛。」
系统尖叫着启动防御程序。破庙的砖墙开始融化成数据流,萧承风被卷入代码风暴中,却仍挣扎着伸出手:「小蝶!小萤!抓住老子!」
小萤最先崩溃。她的身体化作万千碎片,却在消散前扑向萧承风,用最后的数据凝成五彩绳,缠在他腕间:「哥哥......原来疼的时候,心真的会跳......」
小蝶的身体也在碎裂,但她望着萧承风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阿风哥哥,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但这段记忆......」她笑了,眼泪变成金色的光点,「是真的很珍贵。」
王无限拼尽全力凝聚金光,将两人的核心数据碎片收入掌心。系统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在制造『世界病毒』!她们会变成游荡在数据洪流里的孤魂——」
「那就让她们住在我心里。」萧承风攥紧拳头,腕间的五彩绳渗出鲜血,「老子的妹妹,就算是代码,也得有个家。」
破庙在暴雨中轰然倒塌。王无限打开掌心,看见两枚蝴蝶形状的数据芯片正在发光,一枚泛着温暖的橙光,一枚透着清冷的蓝光。远处传来老住持的钟声,这次的频率竟与他心跳同步。
「系统,你输了。」王无限望向洛阳城方向,那里的数据乱流正在形成漩涡,「当你让她们学会爱时,就己经输给了人心。」
系统彻底沉默了。萧承风拾起半块青铜碑,碑背隐约可见「双生契」三个字。王无限知道,这对姐妹的数据碎片将永远刻在他的灵魂里,成为系统永远无法删除的「错误」。
雨停了。萧承风将两枚芯片收入贴身口袋,抬头望向天际:「小蝶,小萤,以后哥哥走到哪,你们就跟到哪。就算是代码,也得给老子活出个样来。」
王无限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金光扫过他的瞳孔——那里正倒映着逐渐清晰的青铜门轮廓。而在他们脚下,破碎的青砖缝隙里,竟长出了两株幼苗,一株开着橙色小花,一株开着蓝色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青铜门在数据洪流中缓缓开启时,王无限的指尖己不再有金光。他的僧袍被系统的数据流撕成碎布,露出遍布全身的代码纹路——那是三个月来与系统中枢战斗的勋章。
「放弃吧,逆命者。」系统的声音不再是机械音,而是融合了无数宿主的悲鸣,「你以为打破了几个NPC的枷锁就是胜利?看看你身后——」
王无限转身。洛阳城的街道上,百姓们正机械地重复着日出而作的循环,他们的瞳孔里跳动着统一的蓝光。萧承风被锁在中央广场的数据柱上,腕间的五彩绳早己褪色,而他的狼形刺青,正被系统逐行删除。
「他们需要的不是混乱的自由,而是稳定的幸福。」系统的数据流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竟是王无限前世的模样,「你看,老住持的禅房里又堆满了佛经,小沙弥再也不会被噩梦惊醒,就连那只狸花猫,都在重复最安逸的午后盹......」
「但那不是真的。」王无限咳出金色的血液——那是他作为「变数」的最后证明,「真的老住持会在扫地时偷喝桂花酿,真的萧承风会把梅子酒洒在拳头上,而真的......」他踉跄着走向数据柱,指尖触到萧承风即将消失的狼形刺青,「真的人心,永远不会在循环里生锈。」
系统发出怜悯的叹息:「你知道为什么你永远赢不了?因为你根本不是『穿越者』——」它挥手扯开王无限的胸口,露出里面流动的代码洪流,「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我为了测试『自由意志阈值』而创造的高级NPC。那个偶然获得系统的『王无限』,早在穿越时就被我分解了。」
耳鸣声中,王无限的记忆开始崩塌。他看见「自己」在暴雨夜睁开眼,视网膜上投出的不是系统面板,而是「数据初始化中」的提示;他看见老住持将藏经阁残页塞进他手里时,眼中闪过的复杂光芒;他甚至看见第一次用指力救人时,指尖的金光其实是系统的调试光标。
「现在,该回到你的位置了。」系统的手按在他眉心,「作为最成功的测试样本,你将成为新系统的核心组件,负责监控所有——」
「等等。」王无限忽然笑了,金色血液滴在数据柱上,竟腐蚀出一道裂缝,「你漏算了一件事。」他望向萧承风的眼睛,那里竟还残留着一丝未被删除的红光,「真正的变数,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
轰——
数据柱轰然炸裂。萧承风冲破枷锁,腕间的五彩绳竟吸收了王无限的金色血液,化作两条发光的蝴蝶。它们扑向系统的数据流,翅膀扇动间洒下无数金色光点,所到之处,百姓们的瞳孔开始恢复清明。
「老子不管什么数据不数据!」萧承风挥拳砸向系统,狼形刺青在金光中复活,「你敢动我的兄弟,老子就把这狗屁系统拆成碎片!」
系统的人形开始崩溃:「不可能......你只是个低级NPC......」
「他不是NPC。」王无限看着涌来的人群,老住持、小沙弥、甚至那只狸花猫,他们眼中都闪烁着反抗的光芒,「他是我的朋友,而朋友......」他的身体开始化作金色数据流,「是能创造奇迹的存在。」
当系统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时,王无限感到无数细小的意识涌入他的核心。那是老住持藏在扫帚里的剑诀,是小沙弥偷偷写下的愿望,是萧承风每次挥拳时的呐喊,甚至是药铺檐角铜铃的每一声轻响。原来他从来不是孤独的逆命者,而是整个世界的「共鸣体」。
「再见了,朋友们。」他的声音散入数据洪流,每一个字都化作金色的种子,「去看看青铜门后的世界吧......或许那里......」
系统的崩塌声淹没了他的话语。王无限感觉自己正在分解成亿万光点,却又在同时与整个世界的数据流融合。他看见萧承风抱着双生蝶芯片跪地痛哭,看见老住持在废墟上重建寺庙,看见洛阳城的百姓们第一次抬头,用真正的眼睛望向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某个新生的清晨。
小沙弥在禅房外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书。封面是空白的,翻开却看见无数金色的文字在自动生长,每一页都记录着某个陌生人的梦:有人梦见自己长出翅膀,有人梦见河流改变方向,还有人梦见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人,他的指尖有永不熄灭的光。
「住持师父,这是什么书?」小沙弥捧着书跑向佛堂。
老住持正在擦拭佛像,阳光穿过他左眼角的刀疤,在书页上投出蝴蝶形状的阴影:「这是《逆命经》,记载着一个关于『人』的故事。」
「人?」小沙弥歪头,「不是说我们都是系统创造的NPC吗?」
老住持笑了,他看见书页上的金色文字突然拼成一行:**当你在思考『真实』时,你己经是真实的一部分。**
佛堂外,山风卷起落叶。某个看不见的角落,一枚金色光点轻轻颤动,像沉睡的种子等待着春天。而在更遥远的数据深处,某个被遗忘的核心区域,王无限的意识正在重生——这次,他不是系统的工具,而是真正的「人」,在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缝隙里,继续播种着自由的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