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枢的指尖刚触到玉佩,石室内的温度骤然跌至冰点。
他的掌心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却不是疼,是种刺骨的冷意顺着血管往骨头里钻。
眼前的火光突然扭曲成漩涡状,等再看清时,他正跪在一片焦土上,西周是残垣断壁,碎砖缝里凝着暗红的血珠,像开败的野莓。
"阿秋,别碰那锁链!"
青年的嘶吼从头顶炸响。
沈灵枢抬头,看见个穿月白道袍的年轻人正扑向石桩,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与手中这枚一模一样。
石桩上缠着碗口粗的黑铁锁链,链尖穿透了个红衣女子的胸口——她长发垂落遮住面容,却仍能看见锁骨下那朵用朱砂点的并蒂莲,与宁婉儿发间的木簪纹路如出一辙。
"道爷,百年之约,我认。"女子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但这锁,得用我的心脉养。"她抬手抚过青年颤抖的手背,"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东海日出的,总不能让我等成老妖怪吧?"
青年的指节泛着青白,他试图去拔锁链,却被女子反手攥住手腕。
沈灵枢这才发现,锁链上爬满了金色符文,每动一下,女子的嘴角就溢出黑血。
"此封印需一人之心血,方可维持百年。"苍老的道音从云端压下来,沈灵枢抬头,看见个鹤发老道立在虚空中,手中拂尘扫过,空中浮起与石壁上相同的暗红铭文,"若中途抽离,深渊里的东西会把这方圆百里的活人,连魂魄都嚼碎。"
红衣女子突然笑了,她歪头看向青年:"你看,我这不是正好?
我本就是全性的孤魂野鬼,活不过三十岁的。"她的指尖掠过青年发间的道冠,"倒是你,天师府的小天才,该去斩妖除魔的。"
青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的道袍被血浸透,沈灵枢这才注意到他背后插着七把短刀,刀身刻满镇邪咒——正是天师府对付邪修的"诛心七刃"。
"他们说你勾结全性,说你私放妖魔。"青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本想...本想先清了门户再带你走..."
"傻。"女子的睫毛颤了颤,像蝴蝶要坠落在雪地里,"百年后,你若还在,就来这地宫找我。
我把心脉刻在玉里了,到时候...你替我看日出。"
她的话音未落,锁链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沈灵枢被强光灼得闭眼,再睁眼时,幻境如碎镜般裂开,他又回到了潮湿的石室内。
宁婉儿不知何时退到了墙角,她发间的木簪在发抖,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着。
沈灵枢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全是湿的——他竟在幻境里哭了。
"叶知秋...她不是被囚禁,是自愿的?"他声音发颤,指尖还沾着幻境里的血的温度,"那百年前的...是周师兄?"
宁婉儿刚要开口,密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砰"的一声,通风口的铁栅栏被踹得哐当响,个穿青灰色道袍的女子翻了进来,发梢还滴着水——是伪装成天师府弟子的林知雨。
她腰间别着的匕首闪着冷光,首接横在沈灵枢与玉佩之间。
"王九思带着护院队来了。"她的呼吸很急,耳后有块新蹭的淤青,"我偷听到他们要烧了这地宫,所有证据都不能留。"她回头看了眼石壁上的铭文,喉结动了动,"半年前我娘重病,全性说能救她,条件是让我偷天师府的典籍。
可他们根本没打算救...我娘咽气那天,叶知秋说'这就是弱者的命'。"
她的匕首尖微微发颤,"我把地宫地图传给苏映雪了,她带特勤组在来的路上。
但王九思的阵法师到了——"
"轰!"
话音未落,石室外传来符咒炸裂的闷响。
沈灵枢听见王九思阴恻恻的笑:"小丫头片子,还想玩金蝉脱壳?
这'焚魂阵'烧的不是皮肉,是你们藏在骨头里的秘密。"
林知雨的脸色瞬间惨白:"退到墙角!
别碰任何石头!"她拽着沈灵枢往石壁靠,沈灵枢这才发现,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色的符纸,像条正在苏醒的毒蛇。
第一簇火苗从符纸里窜出来时,沈灵枢闻到了焦糊味——不是木头,是血肉被烤焦的腥甜。
他看见林知雨的道袍下摆开始冒烟,她咬着牙用匕首割下布料,扔到火里,火星却顺着布屑蹦到了她手腕上,瞬间烧出个焦黑的窟窿。
"阵眼在西南角的石柱!"宁婉儿突然喊,她发间的木簪迸出微光,"并蒂莲是阴阳眼,我看得见!"
沈灵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最里侧的石柱上缠着圈细如发丝的金线,金线末端埋着块血色玉牌。
他刚要冲过去,王九思的声音又响起来:"沈小师弟,你师父没教过你'好奇害死猫'吗?"
"砰!"
石室外传来金属撞击声,接着是苏映雪清凌凌的喝骂:"哪都通特勤组,奉命执行任务!
无关人等退散!"沈灵枢看见道袍角从通风口闪过,苏映雪举着把短弩冲进来,发梢沾着碎砖,"灵枢,接住!"
她抬手掷出枚青灰色符弹,沈灵枢本能地接住。
符弹表面刻着"破"字,他想起韩承欢说过,这是哪都通特制的阵眼破坏弹。
"扔向西南石柱!"苏映雪反手用弩箭逼退冲进来的护院,"快!"
沈灵枢深吸口气,攥紧符弹砸向石柱。"轰"的一声,玉牌碎成齑粉,烧得正旺的火苗突然矮了半截,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王九思的骂声混着石块坍塌声传来:"撤!留得青山——"
"想走?"苏映雪甩了甩染血的袖扣,"韩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牌。"她对林知雨使了个眼色,"带灵枢先走,我断后!"
林知雨拽着沈灵枢往通风口跑,宁婉儿落在最后,她经过玉佩时顿了顿,最终还是把玉佩塞进沈灵枢怀里:"这东西,该由天师府的人保管。"
等他们钻出地洞时,天光刺得沈灵枢睁不开眼。
他踉跄着跪倒在焦土上,怀里的玉佩还带着幻境里的余温。
晨雾里,他看见周玄霆的雷纹如银蛇般窜向天空,叶知秋的黑雾裹着血珠翻涌,两人的对决声像闷在瓮里的鼓。
"师兄..."沈灵枢低头看向玉佩,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玉面上。
玉佩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新的阴文,在晨光里泛着幽蓝:"唯有牺牲所爱,方能封印深渊。"
远处传来周玄霆的暴喝,雷刃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刺破云层。
沈灵枢攥紧玉佩,指节发白——他突然想起幻境里,那青年背后的诛心七刃,和周玄霆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雷纹匕首,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