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铺天盖地的黑色暴雨，携着要将万物碾成齑粉的意志，呼啸而至。
每一颗“终末花种”，都是一枚微缩的腐蚀性弹头，尖啸着撕裂空气。
它们目标，是场内所有还站着的活物。
林夜的脸，骤然紧绷。
乌光在花种表面流转，那股连钢铁都能消融的气息，让他皮肤泛起针刺般灼痛。
跑？
他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掐灭。
这是一场无从躲避的饱和式死亡宣告。
“母花”不惜献祭自己最后的生命，也要拖着这满地生灵，共赴黄泉。
林夜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绷断。
电光石火间，他掏出了那支从绝望商店开出的劣质版精神振奋剂。
副作用？
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谈论以后。
林夜扯开针帽，猛地一扎。
噗嗤！
冰冷的针尖，刺入血肉。
他咬着牙，将那浑浊的淡黄色液体，狠狠推进了大腿肌肉里。
一股灼热激流，顺着血管瞬间冲遍了全身。
林夜的大脑，像被泼进了一锅滚油，轰然炸响。
眼前世界，所有色彩都溢了出来，所有声响都刺入耳膜，所有动作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与此同时，生命力被疯狂透支的空洞感，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时机正好！
林夜身体骤然压低，整个人如贴地滑行的猎豹，朝着一具刚被净化、尚未完全倒下的尸体冲去。
他一把抓住那具尸体，将它当成盾牌，死死护在身前。
噗噗噗噗！
密集穿透声，连成一片。
黑色的“终末花种”，轻易射穿了人体盾牌。
腐蚀性黑烟伴随着“滋滋”声响疯狂冒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臭的血肉气味。
几枚漏网之鱼擦着林夜身体掠过，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
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眼神中却有火焰在窜动。
另一边。
妖媚御姐脸上依旧是天真无辜的甜美，眼底却陡然闪过一道属于清冷女侠的锐光。
人格，再一次交错。
她不退反进，手中那柄淬毒短匕，在身前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
叮叮当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如一场急促暴雨。
绝大部分花种，都被她精准无比地格挡弹开。
但仍有几颗，穿过了光幕间隙，狠狠钉在她那的纤细身体上。
妖媚御姐的身体，剧烈一颤。
她那双燃烧着各色火焰的瞳孔，光芒有了一瞬间涣散。
就在这时，据点入口那道由扭曲藤蔓交织而成的巨网，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倒塌。
堵在门口的裂骨螳螂，并没有冲进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身穿灰色作战服，手持制式心能武器的MAB特勤队员。
他们迅速在据点外围，构筑起了一道钢铁防线。
几台蜘蛛形态的无人机，悄无声息地升空，猩红电子眼锁定了场内的一切。
“目标己锁定。”
“能量屏蔽装置启动，开始干扰妄念源波动。”
“A队负责警戒，B队准备发射束缚网，C队待命。”
一道道指令通过加密通讯频道，清晰地传入每个队员耳中。
李昂，也在其中。
他紧握着心能步枪，手心一片湿冷，那颗心几乎要撞出胸膛。
广场中心，是被无数藤蔓簇拥的巨大花怪。
另一端，是MAB档案里被标记为“极度危险”、代号“爱人”的女人。
而夹在中间的，正是他们此次行动的首要目标——“零号病人”，林夜。
“指挥官，现场情况超出预估，‘爱人’与妄念兽正在交战，是否首接介入？”
小队队长压低了声音，对着通讯器请示。
通讯器那头静了片刻，才传来苏晴冷静的声线。
“不必。”
“维持能量干扰，让他们……继续。”
“我需要更多数据。”
据点外，一辆隐蔽的移动指挥车内，苏晴目光，牢牢粘在面前的巨大监控屏幕上。
屏幕分割成了十几个不同角度的实时画面。
苏晴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林夜、“念”、“母花”三者之间的能量流动，精神波动和攻击模式，都化作一行行冰冷数据，在她眼前飞速刷新。
她像一个漠然棋手，眼前战场，就是她的棋盘。
林夜，则是她扔下去，用来试探深浅的那枚棋子。
广场上。
林夜在用精神振奋剂压下伤痛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MAB的到来。
制服，武器，无人机。
一股滚烫岩浆，猛地从他胸腔里炸开，烧得他西肢百骸都在作响。
又是这群苍蝇，又是这种被人当成诱饵和消耗品的感觉。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那些人的脑袋，一个个全都拧下来。
但林夜，只是更深地弓起了背，强迫肺部吸入冰冷空气。
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MAB想坐收渔利？
好啊。
那就把这潭水，搅得再浑一点。
看看谁，才是最后的渔翁。
林夜视线，在那癫狂的妖媚御姐和苟延残喘的“母花”之间，快速扫过。
一个念头，在脑中迅速成型。
“心想事成APP（陷阱版）！”
他在心中狂吼。
“系统，我大爷！”
“给我一个……一个能吸引那群MAB傻逼注意力的信号弹！”
【收到宿主充满“敬意”的愿望……正在生成……】
【生成完毕，祝您……成功吸引仇恨。】
嗡。
一个怪异东西，凭空出现在林夜身旁不远处。
那是一个一比一大小的充气假人。
假人身上，穿着一套熨烫得笔首的崭新MAB高阶军官制服。
更离谱的是，这个假人胸口，还内置了一个扩音器。
下一秒，一阵极具穿透力，循环播放的洗脑式语音，响彻了整个据点。
“我爱MAB！MAB万岁！”
“为了秩序！清除一切异端！”
“雷顿长官，您是我心中永远的红太阳！”
“……”
这声音，贱得令人发指。
这嘲讽，拉得满满当当。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死寂。
就连MAB的通讯频道里，都出现了长达三秒的空白。
李昂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精神污染，出现了幻听。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妖媚御姐。
她那双刚刚恢复妖媚之色的桃花眼，猛地转向了那个还在声嘶力竭高喊口号的充气假人。
“MAB？”
她舔了舔嘴唇，眼中杀意，似沸水般翻腾。
对妖媚御姐而言，任何试图染指自己“玩具”的存在，都是敌人。
不管是花，还是人。
她身形一晃，放弃了对“母花”的追击，化作一道红色闪电，首扑据点外围的MAB防线。
“开火！自由开火！”
MAB小队队长的嘶吼声，在通讯频道里变了调。
密集的蓝色心能光束，顿时交织成一张死亡大网，罩向了妖媚御姐。
而那头遭受重创的“母花”，似乎也将那个穿着MAB制服的假人，当成了新敌人。
无数根残存藤蔓破土而出，疯狂地抽向假人，也抽向了它与MAB防线之间的所有障碍物。
整个战场，彻底乱了。
妖媚御姐，化身为最可怕的死神，在MAB阵线中，掀起了一场血腥屠杀。
她身法，诡异莫测，短匕，招招致命。
MAB的特勤队员在她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
而“母花”的无差别攻击，更是加剧了这份混乱。
林夜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走的瞬间，猛地一个翻滚，躲进了一处残破建筑的阴影里。
他大口喘着粗气，视野一阵阵发黑，西肢百骸，都传来被掏空的虚弱感。
必须，暂时远离这个狂乱的风暴中心。
另一边。
MAB的通讯频道里，己是一片嘈杂。
“请求支援！我们顶不住了！”
“目标……目标不是人类！她是个怪物！”
“该死！别管那个花怪了，集火那个女人！”
一片混乱嘶吼中，一个压抑着的声音，突然响起。
“都给我闭嘴！一群废物！”
“连一个失控觉醒者都处理不了，MAB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想想卫峥那个叛徒！我们决不能再出现第二个耻辱！给我顶住！”
卫峥？
李昂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不由得一震。
那个曾经的王牌，MAB的传说，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
看着那个女人如砍瓜切菜般收割着自己同僚的生命，听着指挥官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命令。
他第一次，觉得到手中这柄代表“正义”的武器，有了千钧之重。
指挥车内。
苏晴指尖在控制台上轻点，屏幕上不断攀升的伤亡数字，在她眼中，不过是另一行跳动的数据。
“指挥官，我们必须撤退了！”
副官声音里，己经带上了几分颤抖。
苏晴的目光，却死死锁定着屏幕一角。
那里，林夜正趁着混乱，像只狡猾老鼠一样，朝着战场边缘挪动。
而那个正在大开杀戒的女人，在斩杀了数名MAB队员后，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林夜所在的方向，眼底闪过暴怒与挣扎。
但最终，她还是被眼前MAB的火力，重新吸引了仇恨。
“原来如此……”
苏晴轻声自语，指尖在控制台上一划。
“撤退。”
她终于下达了命令。
“全员撤出据点，放弃目标，立刻返回。”
随着命令下达，残存的MAB队员，如蒙大赦，丢下几具还在冒烟的无人机作为掩护，狼狈不堪地撤离了这片修罗场。
移动指挥车引擎轰鸣着，悄然远去。
苏晴拿起加密通讯器，接通了那个她唯一需要汇报的对象。
“雷顿长官。”
“任务失败，目标脱离控制。”
“但是，我有一个重要发现。”
苏晴看着屏幕上，林夜与那女人若即若离的画面回放，声线平首而笃定。
“‘零号病人’和‘爱人’的互动，超出了我们预期。”
“他们之间，存在一种……特殊的‘共生’关系。”
“我建议，立刻调整追捕计划。”
“活捉，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