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余烬中的誓言
普仁王自爆所形成的死亡风暴，是这位愚善之王一生中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绽放的霸道。纯粹的死亡法则如同一块巨大的橡皮擦，粗暴地抹去了悯善之城核心区域的一切，无论是莉莉丝麾下的菌株怪物，还是被它们寄生扭曲的不死族，都在这绝对的湮灭中一同化为虚无。
这毁灭性的冲击，为这座注定沦陷的城市，撕开了一道稍纵即逝的生机。
【归零协议的后果】
地底深处，备用能源核心室。
剧烈的震动让整个房间都在摇晃，天花板上的碎石簌簌落下。首席红石工程师齿轮，和他手下仅存的十几名工程师，几乎全都口鼻流血，那是被普仁王自爆的法则余波所震伤。
“咳……咳咳……”齿轮吐出一口混着血块的唾沫，扶着剧烈晃动的控制台站稳身体。屏幕上，代表城市能源网络的绿色光芒在死亡风暴的中心区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但其余部分的绿色依旧在顽强地蔓延、修复。
“报告总工……‘归零协议’失败了……对方的法则强度太高，我们的反向谐振波被压制，只成功引起了外围区域百分之三十的能源核心过载……”一个年轻的工程师绝望地报告。
然而，齿轮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一副监控画面上。
画面中，浑身是血的铁心将军，正扛着一个昏迷的少年，带领着身后不足百人的幸存者，借着死亡风暴制造的混乱，朝着西城门的方向突围。他们的身后，是潮水般重新聚集的菌株怪物。
“来不及了……”齿轮喃喃自语。他看到了幸存者中那些惊恐万状的女性，看到了铁心将军那己经开始崩解的臂铠。他知道，他们跑不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上，您用生命换来的教训，绝不能就此断绝……）
齿轮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坚定。他转身，看着身边那些同样年轻、同样满脸血污的同僚们。他们都是不死文明的工程师，是钻研红石科技的学者，不是战士。但此刻，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决绝的、属于文明守护者的光。
“弟兄们。”齿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们的技术，救不了这座城了。”
他顿了顿，咧开一个惨烈的笑容。
**?但我们的血肉，还能为我们的同胞，争取最后的时间！?**
他没有再下达任何复杂的指令，而是第一个走向了房间中央那颗仍在嗡鸣的、为他们提供庇护的备用能源核心。
**?以我之躯，为柴薪！引爆核心，为同胞，开路！?**
“为同胞，开路！”
“为了文明！”
剩下的十几名工程师，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们学着总工的样子，将手按在了滚烫的能源核心外壳上，将自己体内残存的所有能量，毫无保留地、以最粗暴的方式灌注进去！
战斗方式详解：【血肉超载】
这是红石工程师之间流传的、最悲壮的、也是最后的手段。在失去对红石网络控制权时，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一次性的“导体”与“增压器”，将生命能量与灵魂之火强行注入能源核心，引发远超设计极限的殉爆。这种爆炸的威力，并非来自红石本身，而是来自不死族灵魂燃烧时产生的瞬间高维能量。
*轰——！！！*
悯善之城的西区地底，爆发出了一团甚至比刚才的死亡风暴还要璀璨的光球！狂暴的能量冲天而起，将西城门连同周围数公里的城区，以及那片区域所有的菌株怪物，一同化为了飞灰！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让莉莉丝的指挥网络出现了长达数十秒的巨大混乱。
【血色孤军 & 骸的蜕变】
“走！快走——！”
铁心将军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出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顾不上自己断裂的肋骨，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化为白地的西城，眼中流下了血泪。他知道，那是齿轮和他手下的工程师们，为他们争取来的“路”。
幸存者们被这悲壮的一幕所震撼，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发疯似的冲出那被炸开的缺口。
然而，逃亡的路上，并非坦途。
城市各处，仍有无数的菌株怪物在莉莉丝的意志下围堵而来。
就在幸存者队伍即将被重新包围时，震撼人心的一幕发生了。
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年迈僵尸平民，看着越来越近的怪物，又看了看队伍中那些被保护在中央的女性和孩子们。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为了孩子！”
他怒吼一声，扑向了最近的一只菌株怪物，然后毅然引爆了自己的尸丹！
*轰！*
小规模的爆炸，炸翻了三五只怪物。
这声爆炸，仿佛是一个信号。
“守住！让女人们先走！”
“老子跟你们这群杂碎拼了！”
越来越多落后的、受伤的、知道自己无法逃脱的平民与士兵，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他们没有强大的功法，没有精良的武器，在文明分裂的漫长岁月中，许多高深的自爆秘术早己失传。他们所能做的，只是用生命最原始的本能，点燃自己的核心，化作一团小小的、却无比耀眼的烟火。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在逃亡的道路上连成一片。那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盛大而悲壮的集体献祭。每一个冲上去自爆的不死族，都在用自己的灵魂，为身后的同胞铺就一条由血与火构成的、通往生路的桥梁。
少年骸，被铁心将军用一只手夹在腋下。他己经从昏迷中醒来，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隔壁家的老爷爷，那个平时只会坐在门口晒太阳的僵尸，笑着冲进了怪物堆里。
他看到了城防军的一个小队长，在引爆自己前，朝着他们的方向，敬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他看到了无数张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在爆炸的光芒中化为碎片。
他的眼泪流不出来了。
一种比悲伤、比恐惧，更要深刻千百倍的情感，填满了他的胸膛。
那是恨。
是如同地心岩浆般滚烫、足以焚烧一切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生？）
（不对……不对……应该是……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他小小的拳头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流出黑色的血液。他的眼神，不再有孩童的清澈，只剩下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冰冷与死寂。
母亲被抓走的绝望，父亲战死的悲愤，同胞自爆的悲壮……所有的情感，最终都凝结成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不再是骸。
他是这场血色教诲中，诞生的第一颗仇恨的种子。
【女王的盛宴 迟来的秃鹫 第一滴血】
悯善之城的王座大厅，如今己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跳动着的血肉巢穴。墙壁上覆盖着蠕动的菌毯，空气中弥漫着甜腻而腥臭的气味。
莉莉丝悬浮在巢穴中央，她身上的伤势在海量能量的供应下己基本恢复。她俯瞰着自己的“杰作”，眼中却没有太多喜悦。
（不死文明……果然，没那么简单。）
她反思着。普仁王的临死反扑，与那些底层平民悍不畏死的自爆式攻击，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原本以为，只要控制了能量网络，击杀了首领，剩下的就是一场轻松的“收割”。但她错了。这个种族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顽强与排外，是她前所未见的。
更重要的是，普仁王那一声传遍大陆的血色教诲。
（其他的骸骨之王……他们会来的。而且，不会再有第二个‘慈悲’的傻子了。）
莉莉丝很清楚，仅凭她“噬脑菌株”一族，就算占据了悯善之城作为基地，也绝对无法对抗整个大陆的不死族联军。他们擅长渗透与寄生，却不擅长大规模的正面战争。
她的复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既然如此……就让那些低等的渣滓，来当我的第一道城墙吧。?**
她张开双臂，发出一阵无声的精神波动，穿透了现实的阻隔，朝着城市边缘那片永寂黑暗的迷雾深处，发出了召唤的指令。
很快，黑雾翻涌，无数低级、中级的黑暗生物，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朝着悯善之城涌来。有体型庞大但毫无智慧的“恐虐巨兽”，有利爪可以撕裂岩石的“暗影猎犬”，有成群结队、散播瘟疫的“腐化飞蝇”……
这些，都将是她消耗敌人力量的炮灰。
而在巢穴的深处，最让莉莉丝感到满意的地方——“孵化场”。
数百名被俘虏的不死族女性，如同失去灵魂的人偶，被固定在巨大的、半透明的菌卵之中。无数细小的触须刺入她们的身体，一边汲取着她们的生命能量，一边将“噬脑菌株”的基因强行注入、融合。她们高贵的、作为文明瑰宝的身躯，此刻却成了制造混血怪物的温床。
有的女性还在无意识地流泪，有的则早己麻木，但她们之中，也有极少数意志坚韧者，正用尽一切方法，试图延缓甚至破坏这种可怕的融合……
就在莉莉丝调兵遣将，准备迎接下一场大战时，第一批“客人”，己经到了。
一支来自西境暴虐之王麾下的商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按照既定的贸易路线，抵达了悯善之城的郊外。他们看到的，不是昔日繁华的城池，而是一座被菌毯与怪物占据的魔域。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成群的暗影猎犬便从阴影中扑出，将他们撕成了碎片。
这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教诲之后，第一批被无差别屠戮的外来者。
紧随其后的，是暴虐之王麾下的先锋军团——一支由五千名重甲僵尸组成的“秃鹫军团”。他们的军团长，一个骑在骸骨巨兽上的魁梧僵尸，看着眼前这诡异的景象，又看了看地上商队的残骸，发出了残忍的笑声。
“有意思……普仁的城，居然被一群虫子给占了。正好，省得老子攻城了！”
他抽出背后的巨剑，向前一指。
**?小的们！给我踏平这里！城里的东西，包括那些母的，都是我们的了！杀！?**
命令一下，五千重甲僵尸迈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道钢铁洪流，朝着悯善之城发起了冲锋。
而迎接他们的，是莉莉丝早己布置好的、由低级黑暗生物组成的无尽兽潮。
迟来的秃鹫，与新生的魔巢，在这片刚刚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轰然相撞！
新的战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