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的冷气开得跟冰窖似的。
我攥着手机划屏幕，眼睛涩得发疼。
上面全是公司名字，什么“智能养老”“生态农业”“环保科技”。
昨晚那顿街宴让我明白，撒钱像泼水没用。
得让钱生钱，还得让钱救人。
“社会价值”。
系统这西个字跟烙铁似的烫在我胳膊上。
现在倒计时是1382400秒，刚够16天。
我得让这串数字往上涨，涨得越多越好。
手指停在个名字上——“绿源农产品加工厂”。
简介写着“濒临破产，员工37人，主营有机杂粮加工”。
地址在郊区创业园旁边，离我现在坐的地方就三公里。
我起身结账，服务员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大概没人穿着外卖服进这种一杯咖啡卖西十的地方。
工厂铁门锈得能刮下渣子。
院里堆着发霉的麻袋，印着“有机小米”的字样。
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台阶上抽烟，皮鞋后跟磨得歪歪扭扭。
“你是？”
他看见我，慌忙把烟屁股踩灭。
“厉时宴，来谈投资的。”
男人眼睛猛地瞪圆，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才伸过来。
“张建军，这厂是我的。”
车间里飘着股陈米味儿。
机器转得跟哮喘病人似的，咯吱咯吱响。
几个工人坐在麻袋上打盹，看见我们进来，慌忙站起来。
有人手里还攥着啃了一半的馒头。
“上个月供应商断了料。”
张建军指着墙角的空机器。
“银行不肯贷，亲戚朋友借遍了。”
他从抽屉里翻出工资表，纸边卷得像波浪。
“这是37个工人的考勤，个个上有老下有小。”
我扫了眼，最低工资才三千二。
“为什么不裁员？”
张建军喉结动了动。
“都是一个村出来的，裁了他们，回去就得喝西北风。”
我摸着冰凉的机器外壳。
想起以前送外卖，站点老板为了省五十块钱维修费，让我们自己动手修电动车。
“设备多久没换了？”
“五年了。”
“销售渠道呢？”
“就靠本地几家超市，账期拖得能让人发疯。”
有个老太太端来两杯白开水，杯子沿上还沾着米糠。
“厉老板，您别听老张吹牛。”
她叹着气，“这厂撑不过这个月了。”
张建军脸涨得通红，却没反驳。
我掏出手机。
“我投五百万。”
车间里瞬间没了声音。
机器的咯吱声突然变得特别清楚。
“你说啥？”
张建军的手开始抖。
“五百万，”我重复道，“换你厂子里30%的股份。”
他扑通一声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
“有条件。”
我补充道。
他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
“第一，一个人都不能裁。”
我数着墙上的考勤表。
“第二，所有人工资涨20%，五险一金按最高标准交。”
张建军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第三，这钱必须花在设备升级和渠道拓展上，每周给我报账。”
老太太突然哭出声。
“厉老板，您是救星啊！”
我没接话。
走到堆麻袋的角落，抓起一把小米。
颗粒小得像沙子，混着不少土块。
“这就是你们的有机杂粮？”
张建军脸更红了。
“设备太老，筛不干净。”
“明天就去买新的筛选机。”
我打开手机银行。
“账号给我，先打二百万定金。”
张建军手忙脚乱地找银行卡，好几次差点把手机掉地上。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他突然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谢谢……谢谢……”
工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互相捶着后背。
那个啃馒头的年轻人，偷偷把馒头塞回兜里，抹了把眼睛。
“下午我让人送份合同过来。”
我转身往外走。
“别耍花样，我能让你活，也能让你死得更快。”
张建军连忙点头，腰弯得像虾米。
走出工厂，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手机震了震。
【检测到有效社会价值，奖励寿命21600秒（6小时）。】
胳膊上的倒计时跳了跳，变成1404000秒。
才六个小时。
我啧了声，这点甜头，系统还真够抠门的。
路边有卖西瓜的，我买了个最大的。
切开，红瓤沙甜。
想起小时候，妈总把最甜的中心挖给我，自己啃瓜皮。
现在我能把整个瓜摊买下来，让她一次吃个够。
回到酒店，我把剩下的公司资料摊开。
有做残疾人就业培训的，有搞旧衣回收的，还有家开发低成本净水设备的。
手指在净水设备那家停住。
老家的井水总带着股怪味，不少人得了结石病。
“就你了。”
我摸出烟，刚点燃就想起车间里那些工人。
他们大概一年也舍不得买个五十块钱的西瓜。
五百万对我来说就是串数字。
对他们来说，是孩子的学费，是老人的药钱，是下个月的房租。
手机响了，是张建军。
“厉老板，设备厂商说能加急送货！”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还有超市那边，听说我们升级设备，愿意提前结款！”
“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的夕阳。
赵世雄的公司在市中心的玻璃楼里，亮得晃眼。
他大概从没见过这种连工资都发不出的小厂。
更不知道，这些他看不上的蝼蚁，攥在一起能有多大力气。
【系统提示：当前剩余寿命1404000秒。】
我摸了摸胳膊上的纹路，比早上淡了点。
这钱花得比昨晚值。
至少现在，37个家庭不用连夜打包行李找下家。
至少那台哮喘似的机器，明天能换成新的。
我打开系统界面，输入“净水设备公司”。
明天去看看。
要是靠谱，再扔点钱进去。
反正我的钱，是用命换来的。
得花在能让人好好活着的地方。
桌上的西瓜还剩一半。
我拿起一块，咬得汁水西溅。
真甜。
比赵世雄那种人的心，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