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在黑暗中屏住呼吸。
西厢房的门缝下,那道暗红色的光晕像某种活物般缓缓蠕动。缝纫机的声音己经停止,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细微的声响——像是布料被缓慢撕开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金属针脚刺穿织物的“咔哒”轻响。
他伸手推门,木门却纹丝不动,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门后抵着。
“有人吗?”程默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老宅里显得格外突兀。
无人应答。
他加重力道,门轴终于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敞开。
2
西厢房内的空气凝滞而冰冷,像是被封存了十年之久。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洒进来,落在那台老式缝纫机上——黑漆机身,黄铜踏板,针板上还别着一根未取下的细针。
程默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这台缝纫机是母亲的遗物,自她去世后,这间屋子便被封存,再无人踏足。可此刻,它却一尘不染,金属部件甚至泛着崭新的冷光,仿佛有人每日精心擦拭。
更诡异的是,缝纫机的针板上,固定着一块未完成的红色布料,针脚细密整齐,像是刚刚有人使用过。
程默伸手触碰那块布料,指尖刚碰到边缘——
“哒。”
缝纫机的踏板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3
程默猛地后退,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回头,是一面穿衣镜——母亲生前最爱用的那面。镜面蒙着薄灰,映出他苍白的脸和身后昏暗的房间。
但下一秒,他的血液几乎冻结。
镜子里,缝纫机前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背对着他,长发垂至腰际,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旧式旗袍,肩膀随着缝纫机的节奏微微起伏,像是在专注地踩着踏板。
“哒、哒、哒……”
缝纫机的声音越来越快,针脚密集如雨点。
程默的喉咙发紧,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镜中的女人停下了动作。
然后,缓缓转过头来。
4
她的脸——
没有五官。
平滑如白纸的皮肤上,只有几道浅浅的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抹平了原本存在的眉眼口鼻。
程默的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砰!”
西厢房的门突然重重关上,屋内的温度骤降。镜中的女人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那只手苍白如蜡,指尖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程默踉跄着后退,撞翻了缝纫机旁的针线盒。
“哗啦——”
线轴滚落一地,红色的丝线如蛇般在地板上蜿蜒爬行,缠上了他的脚踝。
5
“小默?!”
门外传来七叔公沙哑的喊声,紧接着是急促的拍门声。
程默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后背紧贴着房门。缝纫机安静地停在原地,针板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那块红布。
镜子也恢复了正常,只映出他惊恐的脸。
“小默!开门!”七叔公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程默颤抖着站起来,拉开门栓。
七叔公举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沉。
“你进去了?”老人声音低沉,目光越过他,死死盯着那台缝纫机。
程默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描述刚才的景象。
七叔公没等他回答,径首走向缝纫机,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啪”地贴在机身上。
“你妈当年也是不听劝。”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6
回到东厢房后,程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七叔公临走前塞给他一把桃木小刀,让他压在枕头下,又用朱砂在门框上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的符。
“天亮前别出门,听见什么都别应声。”老人最后叮嘱道,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尤其是……别再看那面镜子。”
程默躺在床上,盯着房梁,耳边仍回荡着缝纫机的“哒哒”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朦胧中,他听见窗外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拖着脚步在院子里走动。
然后是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吱呀。”
西厢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