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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暗潮汹涌,谁主沉浮

陶谦书房的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将糜竺耳后的墨渍照得更明显了。

那是方才替陶谦誊抄求救信时,笔尖不慎戳到耳侧留下的,此刻却成了刺进陶谦眼底的一根针。

"子仲近日总说玄德公的好。"陶谦枯瘦的手指叩了叩案上未拆的密信,封泥上"汉"字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分明记得,三日前糜竺还在抱怨刘备兵少粮寡,怎么突然就变了口风?

糜竺的茶盏在掌心沁出薄汗。

他望着陶谦眼底翻涌的阴云,想起陈子元在密信里写的"陶使君病入膏肓,徐州易主只在旦夕",又想起青州港那些装满粮草的三桅船——若再拖下去,曹操的先锋军怕是要把泗水染成血色。

"使君明鉴。"他放下茶盏,袖中手指悄悄掐住掌心,"某前日随从事官查点军粮,彭城粮仓的米袋上竟生了虫。"他抬眼时目光恳切,"曹操此来势如猛虎,若没有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主心骨......"他顿了顿,"某听说使君欲以琅琊两县为礼请援?"

陶谦的瞳孔骤缩。

这是他今早才与心腹幕僚商量的计策,糜竺如何得知?

"使君莫要疑心。"糜竺见他变了脸色,忙从袖中摸出一卷地契,"某昨日去府库盘账,恰好翻到琅琊两县的田契。"他将地契推过去,绢帛摩擦案几的声响像极了春蚕啃叶,"若以两县为饵,刘备必肯拼尽全力——他素重信义,得了好处,日后自会保使君周全。"

陶谦盯着地契上自己的印鉴,喉结动了动。

窗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得梁上栖鸦扑棱棱乱飞。

他突然抓起地契掷向糜竺:"你倒比我更懂玄德公!"

糜竺弯腰捡起地契,指尖触到陶谦方才捏过的褶皱。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面上却仍挂着温和的笑:"使君若信不过某,明日陈元龙出使临淄,不妨让他亲自问问刘备的意思。"

陶谦的呼吸突然一滞。

陈登是他最信任的别驾,若派陈登去......他盯着糜竺从容的眉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退下吧。"

糜竺退出书房时,后颈己被冷汗浸透。

他扶着廊柱站定,望着夜空中半轮残月,摸出袖中被攥皱的密信——陈子元在信尾画了把火,旁注"速"字,墨迹未干时大概沾过水,晕成暗红的血点。

同一时刻,徐州城西南的陈家宅院里,陈登正跪在父亲陈珪榻前。

烛台上的红烛烧到半截,灯花"啪"地绽开,映得陈珪花白的胡须泛着金。

"父亲,陶使君让我明日去临淄请刘备。"陈登解下腰间玉珏,放在榻上,"您说我该如何回?"

陈珪咳嗽两声,指节叩了叩床头的《孙子兵法》:"元龙可还记得去年秋,陶使君为征粮杀了东海郡三个县丞?"他浑浊的眼底浮起冷光,"那三个县丞不过是按律减了两成赋税。"

陈登想起那日在城门口,三个县丞的首级挂在旗杆上,乌鸦啄食时血滴在青石板上,像开了一路的红梅。

他握紧腰间剑柄:"陶使君治下,百姓苦久矣。"

"刘备呢?"陈珪突然问。

"去年在青州,他开仓放粮时,我亲眼见百姓跪了半条街。"陈登想起那日的场景,嘴角不自觉扬起,"更难得的是,他帐下有个叫陈子元的谋士——"他压低声音,"我在琅琊听商队说,那陈子元能夜观星象断粮草,前日还替刘备在泗水设了条运粮暗道。"

陈珪的手指在《孙子兵法》上,停在"兵者,诡道也"那页:"元龙此去,不仅要请救兵。"他抬眼时,目光如刀,"要让刘备知道,徐州有陈家门阀,有糜家商队,有十万百姓......"他顿了顿,"缺个明主。"

陈登的呼吸陡然一沉。

他望着父亲眼中跳动的烛火,突然明白那些关于"陶使君欲让徐州"的传闻,为何总在士族圈里传得最凶。

他伸手按住父亲手背:"儿子明白。"

次日卯时三刻,陈登跨上青骓马时,晨光正漫过徐州城墙。

他望着身后二十名随从,摸了摸怀中陶谦的求救信——信里"愿以徐州相托"六个字,是他亲手誊抄的,墨迹里掺了朱砂,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临淄城外的校场上,刘备的玄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

他望着眼前整肃的三万大军,手指不自觉抚过腰间玉剑。

三日前他还在犹豫,此刻望着陈登递来的求救信,信上"琅琊两县"的字样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云长、翼德。"他转头时,目光扫过关羽的青龙刀、张飞的丈八蛇矛,"你二人领前军,过泗水后扎营琅琊。"他又看向赵云,"子龙带两千轻骑,沿汶水探曹操动向。"

"主公。"陈子元从帐中走出,手中捧着一卷地图,"曹操先锋于禁己过泗水,距彭城不过百里。"他展开地图,指尖点在莒县位置,"但莒县是徐州北大门,若曹操先破莒县......"

刘备的目光落在地图上,莒县的标记被他看得发皱。

他突然握住陈子元手腕:"元首,你说陶使君真会让徐州?"

陈子元望着刘备眼底跳动的光——那是他在平原郡看百姓煮粥时没有的,是在青州破黄巾时也没有的。

他想起昨日在军帐,刘备对着陶谦的信看了整夜,烛泪落了半案。"主公可知,陶使君有两个儿子?"他轻声说,"都在扬州做幕僚。"

刘备的手慢慢松开。

他望着远处队列里飘起的"刘"字大旗,突然笑了:"传我将令,大军即刻开拔。"

同一时刻,兖州濮阳的曹操大帐里,青铜酒樽"砰"地砸在地上。

他盯着探马来报的密信,"刘备己入徐州"几个字像烧红的铁,烫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奉孝!"他扯开领口,汗水顺着脖颈流进铠甲,"刘备那织席的,也配跟我抢徐州?"

郭嘉靠在案几上,指尖转着酒盏:"明公且看,刘备虽入徐州,可他兵不过三万,粮草......"他突然顿住,"听说他从青州调了三船粮草?"

曹操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前日截获的商队密报,青州港确实有三艘大船离港,船主姓糜——糜竺的弟弟糜芳。"好个糜子仲!"他拍案而起,"传我令,让曹纯带虎豹骑屠了莒县!"他抓起案上的令箭,"我要让刘备知道,敢跟我抢食的,都得拿血来还!"

莒县城墙上,守将王烈望着远处腾起的尘土,喉结动了动。

他数过,那是至少五千骑兵——曹操的虎豹骑。"开弓!"他大喊着抽出佩剑,剑鞘撞在城垛上发出闷响,"放火箭!"

第一支火箭刚离弦,就被乱箭射落。

曹纯的马刀在阳光下划出银弧:"攻城!"

王烈望着城下蚁附而上的曹军,突然想起今早收到的求救信——刘备的大军还在百里外。

他握紧佩剑,剑锋割破掌心,血珠滴在城砖上,像极了徐州城那三个县丞的血。

"杀——!"他大喊着冲下城墙,身后是八百守军嘶哑的喊杀声。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子巫山下,张郃勒住青骓马。

他望着前方层叠的山峦,转头对副将王霸说:"你看这山势......"

王霸眯眼望了片刻,指尖在马背上划出几道痕迹:"此山名为子巫,前有隘口仅容两马并行,后有深谷......"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将军,这地形......"

张郃望着山脚下被风卷起的枯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拍了拍腰间的铁胎弓,马蹄声碎在山路上,惊起一群寒鸦,扑棱棱飞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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