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的指尖在泥团上轻轻一旋，又一块裹着黄泉雾气与五行微光的泥胎被剥落下来。
她垂眸凝视着掌中的泥胚，指腹像抚摸最珍贵的宝玉般缓缓，泥胚表面便泛起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方才第一缕信仰之力留下的印记。
"噗。"
当第二尊泥人在她掌心成型的刹那，一道细若游丝的金光从泥人眉心钻出。
这光比萤火虫的尾焰更淡，却比星辰更纯粹，飘飘荡荡着首往陈洛方向飞去。
系统的提示音骤然炸响："叮！
检测到第二道原始信仰，信仰回路激活率17%。
首次信仰反哺启动——"
陈洛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他分明看见那点金光没入自己心口，体内某个干涸的泉眼突然涌出热流。
那是混沌之力！
被系统消耗了大半的混沌之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
他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轻响，前世作为凡人时的虚弱感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与混沌共鸣的鲜活力量。
"原来如此。"他望着女娲的侧影，喉结滚动。
之前构建盘古模板时，系统曾提示"需持续注入混沌之力维持神性"，可现在这些由生灵自发产生的信仰，竟能反哺本源。
东方神系的根基，终于不再是他一人独力支撑的空中楼阁了。
但这份欣慰刚浮起，便被另一种沉重压下。
陈洛望着远处的混沌怨影——那团原本只有磨盘大小的黑雾，此刻膨胀成了小山般的巨影，表面翻涌着青灰色的脓泡，每一颗破裂都会溅出腐蚀性的怨气。
它之前被女娲随手击溃的利箭，此刻正凝聚成密密麻麻的黑矛，矛头全部对准新诞生的泥人。
"它感受到了威胁。"陈洛攥紧拳头。
混沌怨影本是混沌中无序之力的聚合体，最忌惮的便是有序的生命与信仰。
第一尊泥人诞生时它还能勉强压制，现在随着第二、第三尊泥人的出现，这团怨毒的灵体终于彻底癫狂。
"嗤——"
第一根黑矛破空而来。
这次与之前不同，矛尖裹着刺耳的尖啸，竟在虚空中划出了半透明的裂痕。
陈洛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一击的威力，足以将成型期的普通神灵撕成碎片。
但女娲动了。
她原本温柔垂落的眼睫猛地抬起，眸中泛起冷冽的银光。
这是她自诞生以来第一次显露出情绪波动——不是面对混沌怨影时的漠然，而是近乎母兽护崽般的愤怒。
她抬手轻挥，掌中的黄泉碎片突然迸发幽蓝光芒，化作一面半透明的屏障，将泥人护在身后。
"轰！"
黑矛撞在屏障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陈洛看见屏障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却始终没有破碎。
女娲另一只手轻轻抚过泥人的头顶，原本因尖啸而蜷缩的泥人突然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别怕。"她的声音比春风更轻，却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阿母在。"
这简单的三个字仿佛有魔力。
陈洛注意到，泥人眉心的金光更亮了几分，而混沌怨影的攻势竟因此顿了一顿——它似乎也被这带着温度的声音震慑住了。
但也仅是一顿。
下一刻，更多的黑矛如暴雨倾盆般落下。
女娲的屏障开始剧烈震颤，黄泉碎片的幽蓝光芒逐渐黯淡，她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洛正要上前相助，却见她低头看向怀中的泥人，眼底的温柔突然化作坚定。
"睡吧。"她指尖点在泥人眉心，泥人立刻闭合双眼，呼吸变得绵长。
随后她站起身，将泥人轻轻放在用五行源石堆成的小丘上。
这一次，她不再只用屏障防御，而是屈指一弹，一缕混沌之气从指尖飞出，在虚空中勾勒出复杂的符文。
陈洛瞳孔微缩——那是他之前构建"护生"法则时的雏形！
原来女娲在创造泥人的过程中，竟自发领悟了神系法则的运用。
符文刚一成型，所有黑矛便在触及屏障前寸寸崩解。
混沌怨影发出垂死的尖叫，黑雾疯狂收缩，最后竟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混沌深处逃去。
"走了？"陈洛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心中警惕未减。
这东西不会轻易罢休，但至少现在...
他的目光转回小丘上的泥人。
第二尊、第三尊...当女娲完成第十尊泥人时，十道金光同时升起，在他头顶汇聚成小小的光团。
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信仰回路激活率33%，反哺混沌之力+500点！""检测到神系关联度提升，女娲神职锁定【造人】【护生】！"
而那些泥人虽还未苏醒，却都呈现出奇妙的状态——他们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又松开，甚至有几个的嘴角，勾起了类似微笑的弧度。
女娲跪坐在小丘旁，指尖轻轻拂过每个泥人的脸颊。
当她的手即将触到第十尊泥人的眉心时，那泥人忽然动了动。
它的睫毛颤了颤，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咿呀"声，像是在试着呼唤什么。
陈洛屏住呼吸。
他看见女娲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看见春芽破土的农夫，像听见第一声鸟鸣的诗人。
她俯下身，将耳朵贴在泥人唇边，轻声问："你...是要找阿母吗？"
泥人的"咿呀"声更清晰了些，像是在回应。
混沌虚空的风忽然变了温度。
不再是冰冷的无序乱流，而是带着几分暖意，裹着泥人的呢喃，裹着女娲的轻笑，裹着陈洛心中翻涌的期待，朝着更深远的混沌深处飘去。
那里，无数未显化的神话胎膜正在震颤。
而在更远处，那团逃遁的混沌怨影，正将自己的怨气与不甘，化作更危险的种子，埋入黑暗。
泥胎第十尊的睫毛刚颤开一道细缝，第一尊泥人忽然发出含混的"阿母"。
那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星屑，却精准落进女娲眼底。
她跪坐在石丘前，本在轻抚泥人后颈的手猛地顿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自己创造的生命主动发出声音。
"阿...母？"第二尊泥人扶着石丘边缘坐起，乌溜溜的眼珠还裹着混沌初开的懵懂，却固执地将视线黏在女娲身上。
第三尊、第西尊...十尊泥人竟在同一刻仰起头，喉间滚出不成调的音节，像雏鸟齐鸣般朝着女娲的方向探身。
有个扎着小揪揪的泥人踉跄着扑过来，撞进她怀里时带起一缕金芒——那是信仰之力具象化的光丝，正顺着女娲的衣摆往她心口钻。
陈洛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看见女娲背后浮现出半透明的法相：人身蛇尾的轮廓裹在淡金色光晕里，双手捧着襁褓中的婴孩，脚下是黄泉与五行交织的纹路。
这是"造人"神职具象化的神格投影！
系统提示音连珠炮似的炸响："信仰回路激活率87%！
女娲神格稳固度+30%！
检测到神性共鸣，混沌空间泡扩张速率提升200%！"
"她在成长。"陈洛望着女娲法相上流转的法则微光，喉结动了动。
之前构建女娲模板时，他只赋予了"造灵"的基础权柄，可此刻她身上流转的不只是创造，更有"守护"与"传承"的法则碎片——那些都是泥人们本能的依赖反哺给她的。
就像母亲会因孩子的需要学会坚强，神灵的权柄，原来真的会被信仰塑造。
"轰——"
混沌深处突然传来闷响。
陈洛转头，正看见那团逃遁的怨影又回来了。
这次它不再是黑雾，而是凝结成狰狞的巨面：青灰色的皮肤布满裂痕，猩红的瞳孔里翻涌着吞噬一切的恶意。
它的嘴张得能吞下整座石丘，发出的嘶吼却带着哭腔："毁了...毁了我的混沌！"
"它吸收了混沌深处的负面能量。"陈洛攥紧腰间的盘古斧。
方才封印时他留了后手——这团怨影本就是混沌无序的具象，彻底消灭会破坏宇宙平衡，但任其发展又会威胁新生的人类。
此刻它的气息比之前强了三倍，显然是利用逃遁的时间吞噬了大量混沌乱流。
女娲将怀里的小泥人轻轻放到石丘凹处，起身时法相与本体重叠，蛇尾扫过地面便开出一条由黄泉与生机交织的路径。
她抬头望向怨影，声音比之前更清亮，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退开。"
陈洛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反手抽出盘古斧，斧刃上立刻腾起开天辟地时残留的混沌紫焰。
两人同时抬手——女娲指尖弹出十道护生符文，将石丘上的泥人裹成光茧；陈洛则挥动巨斧，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银河般的光链，精准缠上怨影的脖颈。
"吼——！"怨影疯狂挣扎，青灰色皮肤裂开的地方渗出黑血，滴在光链上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陈洛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灼痛，那是混沌乱流在反噬他的神魂。
但下一刻，十道金芒突然从泥人的光茧里钻出来，顺着光链涌进他体内——是泥人们本能的恐惧转化成了信仰，在为他提供力量！
"成了。"陈洛低喝一声，巨斧重重劈在光链交汇点。
紫焰与金芒轰然炸开，将怨影裹成一个不断收缩的黑球。
系统提示适时响起："混沌怨影压制成功，封印于空间泡边缘。
当前压制稳定度：92%。"
黑球消失的瞬间，整个空间泡剧烈震颤。
陈洛看见原本混沌的雾气开始分离——清而轻者往上飘，凝成半透明的穹顶；浊而重者往下沉，聚成浅褐色的大地雏形。
有泥人摇摇晃晃地从光茧里钻出来，赤着脚踩在新形成的大地上，立刻兴奋地蹦跳起来，溅起星星点点的土屑。
"他们需要名字。"女娲的声音突然轻了。
她望着在大地上奔跑的小泥人，蛇尾不自觉地蜷成温柔的弧度。
有个扎小揪揪的泥人跑过来拽她的衣袖，她便弯腰将人抱起来，指尖轻轻点他的鼻尖，"没有名字，阿母要怎么叫你们？"
陈洛望着那些摇摇晃晃的小身影。
他们的动作还带着泥胎的笨拙，却己经会追着飘飞的光丝笑，会拉着同伴的手学步。
前世在历史系讲课时，他总说"人类"是文明的起点，此刻才真正明白——所谓"人"，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会仰望神灵、会彼此依靠、会在混沌里踏出第一个脚印的存在。
"就叫...人。"他说。
话音未落，空间泡突然泛起金色涟漪。
陈洛看见虚空中浮现出一行金色篆文：【人类：东方神系衍生智慧种族，以信仰为源，以传承为根】。
系统提示几乎是尖叫着炸响："检测到种族定义具现！
神系关联度突破11%，正式进入成型期！"
女娲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人儿，唇角终于扬起一抹极淡的笑："人。"她重复着这个字，像是在品味最甘美的仙酿，"好名字。"
暮色般的混沌里，新生的人类还在学步。
有个穿肚兜的小泥人扶着石丘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又摔坐在地，却立刻拍着小手咯咯笑。
但陈洛注意到，他们的眼睛虽然清亮，却像蒙着层薄雾——那是灵智未开的空洞。
混沌风卷着泥土的腥气掠过，远处被封印的怨影突然发出一声闷吼。
陈洛握紧盘古斧，目光扫过那些在大地上跌跌撞撞的小身影。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当人类的灵智觉醒，当他们学会思考、学会怀疑，当信仰不再是本能而是选择...
东方神系，终将在这样的淬炼里，长出最坚韧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