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深夜，莱恩正和亨利、马蒂亚斯在城墙上值守，而其余三人则先行休息。
戴维斯大人开出的价码不错，每人每天一枚银格罗申，这全赖他们新添置的装备。
若是那些只提着破剑的杂牌佣兵，能拿二十枚铜泰勒就不错了。
突然，城墙外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喊叫，被惊醒的戴维斯和罗巴德爵士匆忙登上城垛。
“来者何人！”罗巴德厉声喝道。
“还能是谁？”熟悉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莫非是撒旦带着他的地狱仆从？”
提灯照亮雨幕，只见拉德季大人带着残存的士兵和村民正从城堡经过。
他们浑身湿透，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显然经历了惨烈的守城战。
戴维斯长舒一口气，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上帝保佑，这场暴雨真是有如天助……”拉德季打趣道：“正如我祖父常说，不幸中的万幸。”
原来正是因为这一场暴雨，库曼人停止了攻城，拉德季意识到机会来了，便带领部属连夜逃离了斯卡里茨。
毕竟以库曼大军的数量，破城是迟早的事。
戴维斯扶着湿滑的城垛喊道：“拉德季大人！您和部下需要进城休整吗？”
雨幕中，拉德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仰头回应：“戴维斯大人，我得赶往拉泰！”
“西格斯蒙德是冲我来的，我不能让塔尔木堡陷入困境！”
莱恩注意到戴维斯的表情变得复杂，既敬佩又松了口气。
城下的难民队伍里，几个受伤的士兵正搀扶着步履蹒跚的村民。
而拉德季的战马己经调转方向，朝着拉泰的方向行进。
“对了。”拉德季突然勒住缰绳。“您见到那几个年轻人了吗？”
“他们很安全。”戴维斯回答。
“父亲！”亨利半个身子探出城墙，在人群中找到了马丁夫妇，却没注意到拉德季脸上闪过的如释重负。
“亨利！跟着莱恩好好干！”马丁的喊声穿透雨幕。
“我保证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的！”莱恩高声回应。
马蹄声渐远，拉德季的队伍很快消失在暴雨中的黑暗里……
……
黎明时分，莱恩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团长，出事了！”库尼什一把推开木门，眼中有些着急。“塔尔木堡被围了！”
众人匆忙冲上城墙。
晨雾中，只见城外丘陵上黑压压布满了骑兵，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提前撤进城堡的村民们骚动起来，惊恐的低语在人群中蔓延。
突然敌军阵中分开一条路，一个锃亮的光头将领策马来到城前，恰好停在弩箭射程之外。
戴维斯挺首腰板站在城垛前，声音沉稳而威严：“请问阁下率军莅临塔尔木堡所为何事？”
那光头将领抬起下巴：“尊贵的塔尔木堡领主，戴维斯大人。”
“吾名马科瓦尔·冯·奥利茨。 为维护波西米亚的秩序而来。”
“奉匈牙利与克罗地亚和波西米亚的合法君主，卢森堡的西吉斯蒙德陛下之命！”
他的重音落在头衔上。“我等追剿叛臣拉德季·科比拉至此。”
“他曾以银矿，支持对抗国王的反叛军。”
“戴维斯大人，您若知晓那些逆贼的下落，最好如实相告。”
村民们屏住呼吸，连咳嗽声都压低了。
戴维斯缓缓抚过自己绣着家徽的袖口，既像在整理仪表，又像在掩饰内心的权衡。
他依旧从容道：“塔尔木堡从未收留什么叛臣，我不会去掺和毫无利益的事。倒是阁下……”
“率军进犯帝国领土，恐怕才是真正的叛逆……”
冯·奥利茨脸色阴沉：“您这是要公然违抗陛下的旨意？”
他猛地攥紧缰绳。“西吉斯蒙德陛下，是波西米亚唯一的合法统治者！”
“荒谬！”戴维斯厉声喝道，引得城墙上的士兵纷纷握紧武器。“我们的国王陛下此刻正被他的亲弟弟囚禁！”
他右手重重按在胸前家徽上。“我永远效忠真正的国王！”
冯·奥利茨阴沉着脸道：“我是否可以上报陛下，您己经参与叛逆之事？”
他知道继续争辩无益，便调转马头朝军阵中央那辆华盖车辇驰去。
莱恩眯起眼睛，车帘微动间，一只戴着宝石戒指的手缓缓伸出，整个塔尔木堡屏住了呼吸。
刀剑出鞘的铮鸣声中，那只手却在空中划了个圆。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黑压压的军团竟开始有序撤退。
城墙上响起一片松气声，只有莱恩仍死死盯着那辆远去的车辇。
若莱恩没有猜错，里面坐着的必然就是西吉斯蒙德本人！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
莱恩眼中闪烁着野心，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彼可取而代之……”
作为穿越者，莱恩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他凝视着远去的华盖车辇，前世熟读历史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那些改变时代的枭雄，不都是从乱世中崛起的吗？
区区地主老爷？寻常贵族？这些身份在他眼中不过是踏脚石。
既然来到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为何不能像车辇中那位一样……甚至超越他？
但很快，莱恩便将这些念头压下。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为几枚银币奔波的佣兵团长罢了。
眼下最实际的，是盘算如何多接几个报酬丰厚的任务。
毕竟渡鸦佣兵团的存钱袋，距离“体面”还差得远呢。
西吉斯蒙德的军团撤离后，渡鸦佣兵团的守城任务也告一段落。
虽然只有一晚，但戴维斯守信地支付了六枚银格罗申，让莱恩心情愉悦。
在收拾行装时，昨天交易的商人找上门来，他叫约瑟夫，是名匈牙利人。
“莱恩先生，如今外面兵荒马乱……”
“不知雇佣贵团需要多少酬金？”
原来他原本雇佣的西名护卫在看到大军过境后，说什么也不愿再继续接受雇佣，除非约瑟夫能够多雇佣些佣兵。
莱恩不动声色地整了整崭新的皮甲：“您也看到了，我们渡鸦佣兵团装备精良……”
他故意让腰间的长剑发出轻响。“而且对库曼人的作战经验丰富。”
“每人每天一枚银格罗申。”莱恩露出商人般的微笑。“这价钱绝对物超所值。”
“您也明白。”莱恩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猛兽过境后，总会有豺狼鬣狗在暗处窥伺……”他故意没把话说完，让沉默替自己讨价还价。
约瑟夫的胖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最终他咬了咬牙：“成交！但你们得保证把我们安全送到拉泰。”
莱恩抚胸行礼时，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趟行程本就计划前往拉泰，如今还能赚笔外快。
约瑟夫还要在塔尔木堡多休整一日，这个精明的匈牙利商人盘算着十名佣兵加上他的两名护卫仍不够保险。
这反倒遂了莱恩的心愿。他当即与商人约定次日清晨在城门会合，随即带着同伴们策马奔向斯卡里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