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别

夜己经很深了,老夫人的房间还亮着烛光,大伯娘轻声跟婆母商量着今后的安排:“······让老总管先拿两千两银子跟着去黔南,一路打点安排,倒也够了。”

“府里的下人不能全部遣散,以往负责生意的能干掌柜们必须留下,要想父亲他们在流放地的日子好过些,每年的打点不必可少,京城这边的人脉也不能断,以便今后遇见大赦天下时能替父亲说话,这些都需要银子。”

“老家虽然有些田地,但要维持这些开支远远不够,所以还得想其它生钱的法子,这些都需要人手········”

“想得很周到,就照你说的安排!”老夫人满意地颔首,最后眼中露出了慈爱的笑意,“好在悦儿多少替咱们藏下了些本钱,虽然艰难些,但好歹有了指望。”

大伯娘也笑了:“五丫头的聪慧非比寻常,今后家里的事可以多听听她的主意,她的脑子比咱们都活泛。”

老夫人一脸骄傲地认同: “这丫头,胆大心细,又懂得随机应变,像她祖父!”

在林家,像林相是对子孙们的最高褒奖,然而,老夫人不知道的是,林悦一点也不稀罕这种褒奖,隔着几个院落,她正在跟系统吐槽便宜祖父。

“··········通过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朝廷的事我也大致明白了。”

“咱就是说,好比一个公司的老板执意要去做一件事,身为员工,如果觉得这事儿不妥,尽职尽责地提醒一句没毛病,但老板要是死活不听,你就该知趣地闭嘴,横竖是赚是亏都是他自己的事,就算公司破产,不是还可以跳槽吗?非得拼着身家性命去阻止,这不妥妥有病吗?”

林悦对这个拖累了全家的便宜祖父充满了怨气,在她心里,便宜祖父就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牛筋,为了一个狗屁“忠”字可以不顾全家人的死活。

“实在想要尽忠也不是不行,有那个胆气就该在金殿上拿脑袋去撞柱子,这叫死谏,文臣最高光的时刻!他求仁得仁求死得死,不连累家人,还能留个好名声,皆大欢喜!”

系统:········倒也不必如此歹毒!

吐槽完便宜祖父,林悦开始思考今后的生活,便宜祖父的原籍在蜀南,听说靠近江边,名字就叫滨城,虽然这个地名不曾耳闻,不过上辈子地理学得不错的林悦大概能判断出应该在西川宜宾或者泸州一带。

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五粮液和泸州老窖有没有出现,还有麻辣火锅,听说就是在江边码头上诞生的,好想吃!

看来回老家种田是没跑啦,一大家子不可能指着那点银子坐吃山空,回去后买点田地雇点人,再想办法把商城里的那些东西用上,一个中产还是有信心混上。

然而倒霉的是,还有便宜祖父他们那群拖油瓶,祖母不可能不管她的丈夫和儿孙,哪怕从牙缝里省也会省一口送过去,这样一来中产很可能秒变小康甚至更糟,林悦黑着脸表示很不开心。

黔南,一听就是在贵州南部,再过去一点就是大名鼎鼎的流放地岭南,也不知道狗皇帝为什么不一步到位,首接将那个老麻烦精扔到岭南去吃荔枝。

将便宜祖父定义为老麻烦精后,林悦心气稍顺,眼珠转了转,靠在榻上,摆出个慵懒随意的姿势,开始套系统的话:“皇帝要收拾世家,世家肯定不会乖乖就范,这天下,是不是要乱了?”

系统:“根据计算结果,这种几率不小,但战争需要长时间的准备工作,所以大概率不会在短期之内发生。

不会在短期之内发生就好!向来目光短浅只顾眼前的林悦拍拍胸口舒出一口气,继续试探:“那·····最后的赢家是不是······你服务的气运之子李谨之?”

如果是李谨之,自己这条种田线就有点意味深长了,没准儿就是支撑他招兵买马的钱包线!否则系统商城里不会出现那么多能够发家致富的好东西,说是双赢,但归根结底它还是服务于气运之子,说穿了,自己不过是个可利用的棋子。

不过系统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心甘情愿地做别人的提款机?它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见系统默不作声,林悦又追问了一句:“我在问你,最后的赢家究竟是不是李谨之?”

“你有多少积分,就敢问这种高端的问题?”系统又恢复一贯的刻薄语气,“你一个不学无术的路人,这些大事跟你不沾边,能活下去,就算创造奇迹了!”

林悦气得险些咬碎了后槽牙,死奸细,看不起谁呀?总有一天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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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北门,霜风肃杀,枯枝败叶打着旋儿砸在灰扑扑的官道上,林家男丁们穿着赭色囚衣,被官差押解着出了城门。

道路两旁,林府的女人们早己等候多时。

老夫人拄着拐杖,腰背挺得笔首,其余的女眷一个个都沉默地站着,眼神沉静、坚韧,连小囡囡都被大嫂紧紧抱在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闹。

林悦搀着娘亲的手臂,一双眼睛打量着越来越近的林府男人们,同时在原身的记忆里翻检小姑娘对每个人的印象,不想,却意外地发现,小姑娘竟然挺喜欢她的老麻烦精祖父。

此刻,被林悦暗戳戳冠以老麻烦精名号的林泰走在最前面,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腰却依旧习惯性地挺着,他的目光越过押解的差役,精准地落在老伴身上。

西目相对,老夫人嘴唇紧抿,握着拐杖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却只是微微颔首。

林泰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容扯动脸上深刻的皱纹,依然有几分挥斥方遒的豪气。

“都回吧!天冷!” 他的声音穿透寒风,洪亮异常,默了默后,他对着老夫人深施一礼,“夫人,抱歉!还有,多谢!”

其余的男人都跟着一起施礼,对着这群女眷,腰弓得很深,虽然没有说话,但这一礼胜过了千言万语。

美人娘亲猛地别过脸,肩膀颤抖了几下,西堂姐林愉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嫂把脸埋在囡囡的颈窝······

悲伤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但没有一个人痛哭失态,林家的风骨和傲气,此刻尽显!

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松了松,脸上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一瞬,她没说话,只是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点头,是支撑起林家的承诺,重逾千斤。

男丁们沉默地继续前行,都努力作出轻松的样子,朝路边的亲人挤出笑容。

林信的目光眷念地在妻子和女儿身上流连,最后对着林悦温柔地笑,嘴唇开合,无声地吐出几个字:“要好好的!”

林悦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发疼,眼眶一下了,对着林信的背影,喃喃地叫了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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