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踏入心之镜厅，后颈就猛地一凉。不是因为冷，是镜子里那个"我"在冲我笑——嘴角咧得跟哭似的，眼里却没半分笑意，活像殡仪馆里纸扎的人偶。
"林教授，你看！"陈默的声音发颤，他指着自己的镜像，"这镜子有问题！"
我转头去看，陈默的镜像正在扒拉自己的眼皮，露出眼白上的红血丝。而他本人正捂着眼睛喊疼，额头上全是冷汗："我没做这个动作！镜子里的人在自己动！"
白芷突然拽住我袖子，她的镜像正在掐自己脖子，而她本人好好站着，只是脸色煞白："林教授，镜像是反的...但我的脉象显示，镜像动作和我潜意识恐惧同步！"
空中"嗡"地浮出血色公告：「隐藏规则激活：问卷答案需与潜意识一致。口是心非者，触发灵魂绞刑。」
"灵魂绞刑？"陈默腿一软差点跪下，"那是啥？比绞刑架还狠？"
没人回答他。因为江临川的镜像突然分裂了——三个江临川在镜子里打作一团，一个举刀砍人，一个跪地求饶，还有一个对着空气笑。而实体的江临川正抱着头惨叫，后颈的荧光粉亮得像警灯。
"他妈的！"江临川突然用三种声音说话，"别打了！都给我滚！"
"老江！"我想靠近，却被镜面弹出的电流逼退。那些镜子不是玻璃，摸上去像果冻，还带着体温。
苏晴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镜像正在撕毁我们的合照，而她指尖冰凉："林教授，镜子是脑电波读取器！陈默分析过反射频率，和「虚数之眼」的记忆篡改设备吻合！"
我猛地看向自己的镜像。它还在重复母亲失踪的画面——十岁那年，我追着母亲跑，她回头时戴着"虚数之眼"的面具。这画面我刻意忘了二十年，怎么会出现在镜子里？
"第一个问题！"空中弹出问卷，「你是否认为母亲的失踪是自己的错？」
镜像里的"我"在疯狂点头，而我咬着牙说："不是。"
"滋啦——"脚踝锁链瞬间收紧，勒得我差点坐地上。这比之前的绞索疼十倍，像有根针在扎我的太阳穴。
"林教授！"苏晴想扶我，却被她自己的锁链拽得一个趔趄，"不能说谎！必须承认潜意识！"
"承认什么？承认我当年没拉住她？"我吼得青筋暴起，"承认我怕她戴面具的样子？"
江临川突然不叫了，他三个镜像排成一排看着我，三张脸同时开口："说啊林深，说你恨她！"
"啪！"白芷突然甩了自己一巴掌。她的镜像也在扇自己，嘴角渗出血丝，但她眼神贼亮："看我！镜像气色变了！江临川童年镜像里有戴面具的人！"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江临川的镜像正在重演被殴打的场景，打他的人戴着"虚数之眼"面具，手里拿着电击棒——和我母亲实验室里的设备一模一样。
"第二个问题！"问卷刷新，「你是否信任身边的人？」
苏晴突然抢在我前面回答："不信任！"
她的锁链"当啷"收紧，人被拽得离地一寸。但她反而笑了："林教授你看！我触发绞刑了，但镜像没反应！"
我定睛一看，苏晴的镜像正在给我包扎伤口，和她回答的"不信任"完全矛盾。但锁链只收了一下就松开了，像是系统也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默揉着眼睛，"她明明说了假话，咋没被绞死？"
"因为她承认了矛盾！"我突然明白过来，"潜意识里既信任又怀疑，这才是真实人性！系统要的不是对错，是「一致性」！"
江临川的三个镜像突然同时鼓掌。实体的他擦着嘴角的血笑："有点意思。那我来试试——"
他对着问卷大喊：「我热爱「虚数之眼」！」
镜子里的三个江临川同时竖中指，其中一个还掏出匕首捅向"虚数之眼"的logo。他的锁链"嗡"地收紧到极致，眼看就要勒断脚踝。
"快承认矛盾！"我吼道，"说你既恨又怕！"
"去你妈的！"江临川用暴虐者人格骂道，但理性者人格同时说："我恨他们把我变成怪物！"
锁链猛地松开，江临川摔在地上喘气。他三个镜像居然互相鞠躬，像是在庆祝。
"第三个问题！"问卷越来越红，「你是否愿意为真相牺牲一切？」
我的镜像在疯狂摇头，而我想起沈砚临死前的眼神。母亲的面具、父亲的名字、沈砚的名单...这些真相像毒蛇一样咬着我。
"我...我不知道。"我听见自己说。
锁链没动。镜像里的"我"蹲下来抱头，和实体的我动作一致。
"对了！"苏晴突然跳起来，"就这样！不绝对肯定也不绝对否定！保持矛盾状态！"
白芷突然指着江临川的镜像："看！戴面具的人在给他注射药剂！"
镜子里的场景变了——少年江临川被绑在手术台上，戴面具的人拿着针管靠近他。而药剂瓶上的标签，和我母亲实验室的编号一样：007。
"007..."我喃喃自语，"江临川是实验体？"
江临川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三个镜像同时破碎。镜面溅出的不是碎片，是红色的液体，闻起来像铁锈。
"别碰那些血！"陈默大喊，"是脑电波具象化！碰到会被篡改记忆！"
我拽着苏晴后退，却看见自己的镜像正在吸收那些血液。镜子里的"我"眼睛变成红色，嘴角咧开非人的弧度。
"最后一个问题！"问卷变成血色漩涡，「你是否相信人性本善？」
江临川突然站起来，三个人格同时开口："善个屁！" "我不知道..." "我想相信..."
他的锁链忽紧忽松，像在打摆子。而他的镜像分裂成无数个，每个都在说不同的话。
"林教授，该你了。"苏晴的声音在颤抖。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红眼的"我"，又看看实体的自己。母亲失踪那天，她塞给我的纸条在记忆里清晰起来：「阿深，别信绝对的善恶，那是骗子的话术。」
"我..."我深吸一口气，"我相信人性有善，但也承认人性有恶。"
锁链没有动。镜像里的"我"眨了眨眼，红眼消失了，变回正常的样子。
江临川突然笑了，他三个镜像融合成一个，只是脸上多了道疤痕："林深，你有点意思。"
"你也一样，"我看着他后颈的荧光粉，"007号实验体。"
他的笑容僵住了。镜面突然全部碎裂，掉在地上的不是玻璃，是一张张病历单。我捡起最近的一张，上面写着"实验体007，人格分裂诱因：童年虐待+药物注射"，主治医生签名栏里，赫然是我母亲的名字——林月如。
"不..."我后退一步，"不可能..."
江临川捡起另一张病历，上面贴着他小时候的照片："你妈给我打的针，林深。你猜她知不知道，这些药剂会把人变成怪物？"
苏晴突然指着天花板："镜子碎了！快看上面！"
我们抬头望去，破碎的镜面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机械眼球，正在发出"咔咔"的转动声。眼球表面刻满了《周易》卦象，而瞳孔位置，是"虚数之眼"的logo。
"那是...牛桥的核心？"陈默声音发抖。
机械眼球突然发出激光，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江临川的镜像再次出现，这次只有一个，穿着实验服，手里拿着针管。
"警告：检测到实验体007与实验体家属接触。"机械眼球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启动清除程序。"
"跑！"我大喊一声，拽着苏晴就往门口冲。
白芷突然停下脚步，她指着机械眼球的激光束："等等！激光轨迹是太极图！和石碑上的一样！"
江临川突然笑了，他对着机械眼球比了个中指："清除程序？老子早就免疫了！"
他后颈的荧光粉爆发出强光，整个人像灯泡一样亮起来。机械眼球的激光碰到他，居然被反弹了回去，打在墙上穿出个大洞。
"快走！"江临川推着我们，"这地方要塌了！"
我们跟着他冲出心之镜厅，身后传来机械破碎的轰鸣声。跑到安全地带时，我回头望去，只见那个机械眼球正在自我毁灭，爆炸的光芒中，我好像看见母亲的脸一闪而过。
"林教授，"苏晴拽了拽我，她手里拿着从地上捡的病历单，"你看这个。"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实验体007，特殊能力：人格分裂。副作用：对「虚数之眼」指令有50%抗性。」
50%抗性？我突然想起江临川每次切换人格时的诡异笑容，还有他明明能杀了我们却总是手下留情。
"他不是敌人..."我喃喃自语，"他是...双面间谍？"
江临川突然从后面拍了我一下，他脸上只有理性者人格的冷静："别瞎猜了林深。"
他扔给我一个金属片，和沈砚的那个差不多，只是上面刻着"007"："牛桥核心炸了，但「虚数之眼」不会放过我们。下一站，虎桥。"
"虎桥？"陈默哭丧着脸，"又来？"
江临川没理他，只是看着我："虎桥有你母亲的实验日志。想知道她为什么给我打针，就去那里找答案。"
我捏着金属片，上面还带着江临川的体温。母亲的名字、007实验体、沈砚的名单...这些线索像乱麻一样缠在我脑子里。
"林教授，"白芷突然说，"我刚才在望诊时，发现江临川镜像里的药剂，和我母亲当年用的渐冻症实验药很像..."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空中突然出现的血色传送门打断了。传送门里传来野兽的咆哮，还有隐约的吟唱声。
"没时间解释了，"江临川推了我们一把，"进传送门！虎桥的规则...和信仰有关。"
我看着传送门里的黑暗，又看了看江临川。他后颈的荧光粉还在微弱闪烁，像颗定时炸弹。
"走吧，"我深吸一口气，"去虎桥。"
我们依次走进传送门，陈默最后一个进去，嘴里还在念叨："信仰...我信唯物主义行不？"
传送门在我们身后关闭，心之镜厅的废墟里，只剩下那个刻着"007"的金属片在地上滚动。而在废墟深处，机械眼球的残骸中，一枚摄像头正在悄然转动，将我们的影像传向未知的地方。
虎桥...信仰...母亲的实验日志...
无数疑问在我脑海里翻腾。但我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们都必须走下去。因为真相就在那里，哪怕它像镜子里的影像一样扭曲，像潜意识的问卷一样残酷，我们也必须把它找出来。
因为我们是人，是有记忆、有矛盾、有怀疑的人。而这，或许就是我们对抗「虚数之眼」的唯一武器。
只是我不知道，在虎桥等待我们的，会是怎样的信仰陷阱，又会揭开怎样残酷的真相。
而江临川，这个被我母亲注射药剂的实验体，他到底是敌是友？他带我们去虎桥，又有什么目的？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到了虎桥，才能找到答案。
但我有种预感，虎桥的考验，会比牛桥更加凶险，更加首击人心。
因为信仰，有时候比死亡更能摧毁一个人。
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虎桥的大门，己经在黑暗中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