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太阳穴上的针孔醒来,掌心的《黄帝内经》残页被冷汗浸得发皱。苏晴正用银簪挑开我后颈的皮肤——那里多了个硬币大小的疤痕,像是被某种器械强行植入过芯片。
“记忆刻印的反噬又加重了。”她把沾着血的银簪在裤腿上擦拭,针尖闪过冷光,“刚才你把陈默当成了江临川,差点用银针扎穿他眼球。”我这才注意到陈默缩在墙角,电竞耳机线被扯断成两截,露出里面缠绕的细铁丝。
“抱歉……”我想道歉,却突然看见自己手腕上的倒计时——血字只剩下3小时47分,边缘像被啃过般毛糙。陈默突然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诡异的像素块:“迷宫顶部的月光是人造的,波长630nm,和‘虚数之眼’的审讯灯一样。”
话音未落,前方拐角传来金属碰撞声。苏晴立刻将我护在身后,银簪首指声源方向。三个戴着红十字臂章的人从阴影里走出,为首的壮汉腰间挂着军用水壶,壶身上刻着“周”字。
“终于碰到活人了!”他摘下头盔,露出两道贯穿眉骨的伤疤,“我是老周,官方救援队的队长。”他身后的队员递来压缩饼干,包装上印着“应急物资”字样,却和江临川给的能量棒出自同一家工厂。
我接过饼干的瞬间,指尖突然刺痛。母亲的笔记里有过类似记载:当年她研发的记忆干扰剂,会让实验体对特定图案产生生理排斥。老周似乎察觉到我的迟疑,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左胸——那里有个正在愈合的咬痕,形状和鼠群的利齿完全吻合。
“昨晚刚从鼠王巢穴逃出来。”他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时,我看见他后颈有和江临川相似的金属接口,“这鬼地方的老鼠会啃掉记忆,你们没忘自己叫什么吧?”陈默突然把平板电脑怼到他面前,屏幕上是被放大的像素地图:“你说的安全出口,为什么和墙体裂缝的应力分析完全相反?”
老周的瞳孔骤然收缩,快得像电竞选手的甩枪操作。苏晴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在脉搏上轻点——老周的眨眼频率达到每分钟28次,是普通人说谎时的三倍。“也许是地图版本不同?”他身后的队员突然插话,声音带着刻意模仿的北方口音,“我们从另一个入口进来的。”
我突然想起沈砚的犯罪侧写课:当团伙作案时,口音最标准的那个往往是伪装者。陈默突然笑起来,他转动平板电脑,地图上的像素块组成了一个诡异的符号——那是“虚数之眼”用来标记实验体的图腾。
“你们的红十字臂章,”我摸着饼干包装上的锯齿边缘,那触感和母亲实验室的培养舱密封条完全一致,“洗过七次以上,线头都是朝右的。”老周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身后的队员突然同时摸向腰间——不是武器,而是某种能发出高频声波的装置。
“林教授果然名不虚传。”老周突然用另一种声音说话,那是江临川“伪装者”人格的语调,“可惜你的记忆刻印又失效了——还记得上轮审判里,你也是这样被‘救援队’推进鼠群的吗?”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拧开我脑海里生锈的铁门。破碎的记忆碎片汹涌而出:地铁车厢里漂浮的尸体、江临川模仿母亲的声音、还有自己被推下深渊时,手腕上飞速流逝的倒计时。苏晴突然掐住我的人中:“别信他!这些是植入的虚假记忆!”
陈默突然把平板电脑砸向老周,屏幕碎裂的瞬间,里面弹出根细针——针尖沾着蓝色液体,和母亲笔记里记载的“记忆溶解剂”颜色相同。老周侧身避开,却露出身后墙壁上的抓痕——那些痕迹组成了《周易》里的“困卦”,暗示我们正身处精心设计的牢笼。
“给他们点‘甜头’尝尝。”老周打了个响指,他身后的队员突然扯开背包,里面滚出十几个血淋淋的器官——每个器官上都贴着标签,写着不同的名字和编号。苏晴的银簪突然脱手,因为她看见其中一个心脏上刻着自己父亲的名字。
“喜欢吗?”老周用军靴碾碎心脏,蓝色血液溅在我的裤腿上,“这些都是‘虚数之眼’的收藏品,听说你母亲的大脑还在标本罐里泡着?”我猛地扑过去,却被苏晴死死抱住。她的指尖在我后背快速敲击:“冷静!他们想触发你的记忆暴走!”
陈默突然举起半截耳机线,上面缠绕着从老周接口处扯下的芯片:“看!这是‘记忆篡改器’的核心部件!”芯片在血月照耀下闪烁绿光,老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在这时,我脑中的卦象突然变成“解卦”六五爻辞:“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这是暗示我们必须利用敌人的信任漏洞。
“你们想要什么?”我突然松开拳头,故意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食物?地图?我们都可以给。”老周果然上钩,他往前踏了半步,金属接口在血月下反射寒光:“只要你们交出‘记忆刻印’的核心数据……”
他话没说完,陈默突然把芯片塞进我的掌心。我用尽全力将芯片按进老周的接口,就像母亲当年把病毒程序注入主系统那样。老周的身体瞬间僵首,三种不同的声音从他体内爆发出来:“数据被篡改了!”“快关掉时间加速器!”“他们发现‘血月计划’了!”
血月突然剧烈闪烁,迷宫顶部开始掉落碎石。陈默指着平板电脑上疯狂跳动的像素:“是芯片过载!整个区域的声波频率都在紊乱!”苏晴突然抓住我的手,她的指尖在我掌心刻下太极图案:“老周的瞳孔在放大,他的‘伪装者’人格正在崩溃!”
果然,老周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用完全不同的语气嘶吼:“别信他们!救援队都是‘虚数之眼’的克隆体!”他身后的队员同时举起声波装置,却在启动的瞬间集体爆体而亡——他们的身体里塞满了老鼠,此刻正从伤口里蜂拥而出。
“快跑!”陈默拽着我们冲进岔路,身后传来老周的狂笑,“等血月升到最高点,你们都会变成新的‘饲料’!”我回头看见他后颈的接口迸出蓝紫色火花,那些老鼠竟顺着他的血管往上爬,在皮肤下形成蠕动的黑影。
苏晴突然停下脚步,她指着地面新出现的血痕:“这是沈砚的追踪标记!他用凝血酶在地上画了‘震卦’!”我这才注意到血痕的走向,果然和《周易》里“震为雷”的卦象一致,暗示我们应该往雷声传来的方向跑。
陈默突然把平板电脑塞给我,屏幕上是他刚破解的地图:“看!血月的光源来自迷宫中心的‘鼠王祭坛’,而沈砚标记的安全区……”他话没说完,我突然看见地图上那个闪烁红光的坐标——正是母亲实验室的旧址。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十年前那场大火早己把实验室烧成灰烬。苏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眼神比血月还要冰冷:“你忘了?‘虚数之眼’最擅长的就是制造虚假记忆——也许被烧毁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实验室。”
血月升到最高点的瞬间,整个迷宫开始震颤。我听见老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混合着无数老鼠的尖叫:“林教授,还记得你母亲最后说的话吗?‘别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我猛地捂住耳朵,却看见自己掌心的芯片正在发烫。陈默突然大喊:“芯片在定位我们!快扔掉——”他话没说完,一支弩箭突然穿透他的肩膀,箭头带着蓝色液体,和老周刚才用的“记忆溶解剂”一模一样。
苏晴立刻撕下衣襟为陈默包扎,我则握紧手中的芯片。血月的光芒透过穹顶,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鼠形阴影。我突然明白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个线索——不是《周易》,而是这枚芯片上刻着的极小字样:“血月升起时,记忆将逆流成河。”
当又一支弩箭擦着我耳边飞过,我突然把芯片按在自己后颈的疤痕上。剧痛中,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沈砚在监狱里刻下的名单、江临川被改造前的童年、还有母亲在实验室里对着镜头微笑的画面——她手腕上的倒计时,永远停在了7日0时0分。
苏晴的惊呼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知道她看见我的眼睛变成了血月的颜色。但此刻我不在乎这些,因为我终于看懂了“血月救援队”的真相——他们不是克隆体,而是上轮审判中被抹除的失败者,被“虚数之眼”用记忆篡改技术改造成了猎杀新人的猎犬。
陈默突然抓住我的脚踝,他指着迷宫深处:“看!那里有光……”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血月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她手腕上的倒计时正在发出微弱的红光。
那是我母亲的模样,却有着和江临川一样的金属接口。
当老周带着鼠群从西面八方涌来,我突然笑了。原来“虚数之眼”的终极陷阱,从来不是鼠桥迷宫,而是让我们在真假记忆中,亲手杀死自己最想拯救的人。
我的左眼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这次不是因为能力反噬,而是因为看见母亲抬起手,指向我身后的通道——那里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却在血月照耀下,隐隐浮现出《周易》最后一卦“未济”的卦象。
也许真正的生路,就在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绝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