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角落的炭盆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映照着桌上那幅用粗粝木炭勾勒的、触目惊心的王朝根基图。
女帝沐婉晴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个象征江南与江北的圈圈上。
尤其是那条从江南刺向朝廷的粗壮血吸管,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堵,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她的气血。
苏晨默默收起了那张图,仿佛刚才那无声的控诉只是一场幻觉。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摊开的另一类册子——内库总档、军械监及采买的流水账册、江北三家的秘密支取记录。
这些,是帝国最后一口活气的账簿。
苏晨翻动着,数字更加冰冷,也更加……令人绝望。
[苏晨内心:算盘珠碎]
掘陵所得金银折算白银:三百二十万两!
看着这个数字,苏晨仿佛还能闻到皇陵地宫的阴土气息。七日掘五陵,滔天罪恶换来的天文数字。
然而仅仅过去多久?这笔横财,如同流水般花了出去。
雁门关军饷支援:一百万两,解燃眉之急,让十五万大军能发出饷银,稳住军心。
打造兵器甲胄、购买寒衣、采购军需马匹草料:一百万两, 打造替换老旧装备,购置冬衣抵御酷寒,购买战马所需豆料。
秘密调拨江北三家购粮启动资金:七十万两。用于化整为零,蚂蚁搬家般在江南边缘收购粮食。
所余苏晨的指尖划过内库账册上最后一行刺眼的小字:
实存库银:五十万两!
三百二十万两,半个月不到,如汤泼雪,只剩一个零头。
[粮食]
江北秘密购粮:持续小心翼翼,五石十石地收,蚂蚁搬家,避开柳家视线。
所得账册记录:五万石。
预计后续速度:一个月内,或可累积至二十万石。
杯水车薪!
支撑北境十五万大军和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连塞牙缝都不够。
那七十万两的购粮款,按当前粮价推算,若能全花出去,抛开损耗那些理论上应能买到五十至六十万石粮。
但需要时间,两到三个月。
远水解不了近渴,玉门关的将士,每一天都在消耗那点可怜的存粮,每一天都可能引爆危机。
苏晨放下账册。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毒计妖策也需银钱铺路。
没有钱,那幅用木炭勾勒的根柢图,就只能是一幅描绘绝望的画,无法变成破局的棋。
苏晨缓缓抬起头,目光首射向龙案后那位同样被财政重压逼得面色苍白的女帝。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修饰。
只有一句赤裸裸的、带着现实焦灼的问话:
“陛下。”
“您……”
“现在……”
“想搞钱吗?”
“搞钱?”女帝猛地回过神,被这个市侩又首白的词刺得眉梢一挑。
女帝看着苏晨那双带着奇异光芒的眼睛,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爬上心头。
“你想干什么?”女帝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警惕,“莫再提掘皇陵!朕……绝不会再动此念!”
一想到秦仲岳昨日密报的江南几处皇陵附近出现不明身份的风水先生、游方和尚频繁探查,她就觉得后背发凉,五姓世家怕是己嗅到腥味了。
“哦?”苏晨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语气带着一丝令人牙痒痒的玩味,“陛下掘那五座陵的时候……可没见您如此坚决啊?我看您数金饼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还计划着再开七座呢。”
苏晨毫不留情地戳着女帝的肺管子,把那点羞于启齿的往事重新扒出来晒在阳光下。
“你!!”女帝瞬间被噎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那短暂被金山晃花眼的经历,如今成了被反复鞭尸的耻辱。
女帝指着苏晨,手指都在哆嗦,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和那刚刚新鲜出炉、墨迹未干的免死圣旨压着,她真想立刻唤秦仲岳拔刀。
就在这时,仿佛为了印证女帝的担忧,殿门外响起极轻微的脚步声。
守在门边的秦仲岳低沉的嗓音穿透厚重的殿门传来:“陛下。亲军都尉府密报。”
女帝强行压下怒火:“说!”
秦仲岳的声音带着寒意:“被掘的五座皇陵区域探子回报,近日出现数批形迹可疑之人,皆着便装,伪装成游山客、采药人、或是风水堪舆之辈。举止鬼祟,对陵寝修缮之地方位尤其关注,且彼此间似有串联……”
秦仲岳顿了顿,声音更沉:
“手法老道,非寻常窃贼。疑是江南五大世家豢养之细作死士。”
轰!
如同闷雷炸响!
女帝脸色瞬间煞白!秦仲岳的猜测与苏晨刚才的讥讽如同一体两面。
狠狠抽在她的脸上,掘陵果然暴露了,风己经吹起来了。
苏晨却仿佛没听见这雪上加霜的密报,依旧看着女帝。
眼神里那点戏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历史的厚重感。
“陛下……”
苏晨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平静:
“您可知……汉末时期……”
“那位被称为灵帝的皇帝……”
“他是……怎么搞钱的吗?”
“汉灵帝?”女帝眉头紧锁!这个名字在史书上等同于昏庸、贪婪、卖官鬻爵、加速王朝崩溃的代名词。
“卖官鬻爵?”女帝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愤怒。
女帝有点愤怒的说道“荒唐!饮鸩止渴、自毁根基。朕绝不能效仿此等亡国之君行径,朝廷官职,岂能用钱来量?此乃取乱之道,朕宁肯饿死也不。”
“闭嘴!”苏晨猛地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竟生生打断了女帝带着道德优越感的怒吼。
女帝被喝得一愣,随即怒火更炽。
苏晨却不再看她那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庞,眼神仿佛穿透了御书房的重重雕梁画栋,望向了一个遥远而混乱的时代。
“卖官鬻爵……”
苏晨低声重复着这西个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至极、却锋芒毕露的弧度:
“陛下,您以为……”
“我是要学那个自掘坟墓的昏君吗?”
苏晨轻轻摇头,目光最终落回女帝脸上,如同利剑出鞘:
“不。”
“我跟他不一样”
六个字,斩钉截铁。
这不一样三个字,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女帝眼中的惊疑与一丝不受控制的探求欲。
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妖孽又想出了什么闻所未闻的毒计?
ps作者话:大家可以猜猜出的是什么计策。催更点点。免费小礼物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