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冰冷的令牌躺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散发着无声的死亡与屈辱。
女帝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深深扎在苏晨的心头。
“想到办法了,就告诉门外的秦仲岳。”
女帝冷冷地抛下这句话,沐婉晴甚至没再看苏晨那因巨大羞辱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仿佛他己经是个死人或者即将成为阉人。
她起身,玄色常服的衣摆拂过冰冷的龙椅扶手,径首转身,在掌印太监的无声引路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偏殿。
沉重的殿门合拢,隔绝了仅存的一点暖意。
只剩下苏晨一人,如同被钉在原地,对着那枚令牌和金砖上自己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影子。
巨大的压抑、屈辱和几乎要将胸腔撕裂的怒火在无声地咆哮
苏晨内心咆哮
压榨!
纯粹的压榨!
体面的报复。 一个月三百万两?这是人能想出来的?
这根本就是找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弄死我!或者是把我变成一个终身圈禁在宫里、连男人都不是的废人来折磨。
沐婉晴,你好狠毒!枉我当初还跳下水去救你。
死?不行!好不容易活着,怎么能这么窝囊地死了。
当太监?更不行。那还不如死了呢。
老子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阉。
两条路……我都不走!老子要活!还要站着活!
愤怒冲垮了最后一丝侥幸和恐惧,转化成一股近乎歇斯底里的求生欲。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抓起那枚冰冷的令牌!
入手沉重,纹理硌手。他看着令牌上复杂的花纹,那不再是催命符,更像是一块磨刀石,要把他逼出骨子里的狠劲。
想!
快想!办法在哪里?
一个接一个念头在混乱、愤怒、恐惧和极致的压力下疯狂涌现:
提纯精盐? 不行!时间太短,工艺扩大、保密、对抗王家盐号的阻挠、铺设销售渠道……哪一样都需要时间!
一个月?根本来不及!别说三百万两,三万两都难!此路不通!
蒸馏高度酒? 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比精盐更复杂!
需要专用蒸馏器,原料限制大,市场接受度不明。
风险更大,利润虽高,但前期投入不小,时间更不够!来不及!
烧制琉璃(玻璃)? 他倒是大概知道原理!石英砂、石灰石、纯碱……但比例?
温度控制?窑炉怎么建?如何大量制造且保证成品率?这需要大量实验和工匠!
一个月?能烧出几个完整杯子就不错了!暴利但有价无市!远水解不了近渴!
发行国债? 苏晨心头一动。
向民间借钱,承诺高息!
但这个时代……谁信朝廷?
除了江北赵、杨、韩三家可能看在女帝威势和国家存亡份上,咬咬牙凑个几十万两顶天了!
老百姓?饭都吃不饱,一文钱掰成两半花!指望他们掏钱买一张朝廷的欠条?做梦!杯水车薪!
操!
苏晨狠狠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疼痛让他脑子更加混乱。
所有源自现代知识的小型敛财手段,在这庞大到恐怖的三百万两缺口和一个月催命符般的期限面前。
都脆弱得如同泡沫,一戳就破!
时间! 最缺的就是时间!
暴力? 抢?抢谁?抢普通百姓?没几两银子还激起民变?
抢江南五家?那是自寻死路!此路不通。
骗? 女帝第一个砍了他。
真的无解了吗?
绝望的阴影如同巨兽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比刚才更沉重!难道真的只剩……死?
眼神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愤怒而有些空洞地扫过殿内。
金砖,雕梁,屏风……
目光最终无意识地掠过那张悬挂在龙案侧后方的巨大金陵周边舆地图。
熟悉的山川河流,熟悉的城郭布局。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茫然。
忽然……
他的视线停留在地图上的一个字。
一个巨大而显赫、代表着某种特殊含义的字。
——金陵的陵字
这个字,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颗火星,微弱,却瞬间烫伤了苏晨几乎麻木的神经。
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猛地劈进了他混乱无比的脑海!
这个念头如此的不合时宜,如此的离经叛道,如此的大逆不道。
其疯狂程度,足以颠覆所有规则!其后果之严重,很可能引动天崩地裂。
但……
其带来的财富之恐怖。
其撬动资源之磅礴。
足以……填上三百万两甚至更多的窟窿!
“陵……” 苏晨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钉在那个字上。
刚才还混乱不堪、绝望无比的脑海,因为这个疯狂念头的涌入,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一种豁出去的、带着毁灭性的狂热攫取了他的心神!
这个办法……
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敛财之道!
这是掘断皇权根基的疯狂之举!
这是把大周朝最核心的尊严和象征就得崩塌掉
一旦实施……
赢了? 或许能解燃眉之急,但后患无穷,自己和女帝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后世唾骂
输了? 别说三百万两,他立刻就会被愤怒的皇族宗亲、清流言官撕成碎片。
而女帝……她的皇位也必将遭到空前质疑
但是
这似乎……是此刻唯一一条具备可操作性、能在一个月内聚集天文数字财富的绝路
一条风险与收益都放大到极致的不归路。
一旦被发现尤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帝,一起滚落悬崖陪葬的绝路
“呵……”一声带着无尽疯狂和嘲弄意味的低笑,从苏晨喉咙里挤了出来,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阴森。
他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手中那块冰冷的令牌。
眼神里,刚才的绝望和愤怒,被一种混杂着报复快意、毁灭倾向、以及背水一战决绝的疯狂所取代。
他死死攥紧令牌,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殿门,仿佛看到了门外候命的秦仲岳。
一个足以翻天覆地、拉着女帝一起在帝国坟塚边缘共舞的办法,在他心中己成定稿。
“沐婉晴……”
他喃喃自语,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奇异的亢奋。
“你不是要钱吗?”
“你不是要我死吗?”
“那就……一起吧”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豁出一切的火焰,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扇通往深渊或解脱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