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驮着焦炭般的李野,在山崩地裂、万兽哀嚎的恐怖景象中亡命奔逃了整整一夜。
它不敢停,西蹄早己磨破出血,肺部火辣辣地疼,源自地底深处的恐怖威压如同跗骨之蛆,让它灵魂都在颤栗。
它只有一个念头:跑!离那鬼地方越远越好!
首到天光微熹,身后那毁天灭地的震动和龙吟终于渐渐平息,天空的铅云也散去了大半。
佩奇精疲力竭地一头栽倒在一个隐蔽的山涧旁,獠牙深深扎进泥地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舌头耷拉在外面,口水混着血水淌了一地。
背上的李野滚落下来,摔在的苔藓上,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主…主人…你…你可别死啊…”
佩奇挣扎着爬过去,用鼻子拱了拱李野,触手一片滚烫,但又有一种奇异的生命力在缓慢流转。
“还…还热乎…有气儿!”它稍微安心了点,自己也瘫倒在一边,眼皮沉重得打架。
就在佩奇即将昏睡过去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从涧边密林中传来。
佩奇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獠牙本能地龇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它现在虚弱不堪,任何一点威胁都可能要了它和主人的命。
“咦?一头开了灵智的猪妖?还有个…烧焦的人?”
一个略带沙哑和好奇的声音响起。
密林中,钻出一个穿着破旧道袍、头发花白凌乱、腰间挂着一个硕大酒葫芦的老道士。
他看起来邋里邋遢,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能看透人心。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警戒的佩奇和地上焦黑的李野,鼻子还抽动了几下。
“纯阳之体的味道…还混着千灵门的阴煞毒、血盅的腥气…啧啧,小子,你命可真硬啊,这都没死透?还引动了地底下那老邻居?”
老道士蹲下身,完全无视佩奇的威胁,伸出脏兮兮的手指搭在李野焦黑的手腕上。
佩奇想冲上去,却被老道士身上一股无形的气机震慑,动弹不得,只能焦急地哼哼。
老道士闭目感应片刻,眉头越皱越紧,随即又舒展开,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有意思!真有意思!
司马尽忠那老狐狸的‘九幽蚀基散’够歹毒,他孙女的血盅笛音也够狠辣,内外夹攻,神仙难救…偏偏你小子体内的纯阳本源被逼到了绝境,来了个绝地反击!
虽然经脉寸断,丹田濒毁,但这一缕本源火种反而被淬炼得更加纯粹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妙哉!”
他收回手,解下腰间的大酒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浓郁刺鼻、混合着百草和劣质酒精的味道弥漫开来。
他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噗!
一口喷在了李野焦黑的胸膛上!
“嗷!”
佩奇看得目瞪口呆,这老道是救人还是加料?
那酒液沾上李野焦黑的皮肤,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丝丝白气。
焦黑的硬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剥落,露出下面鲜红欲滴、布满裂痕的新生皮肉!
一股清凉中带着辛辣的药力顺着毛孔渗入,与李野体内残存的那缕纯阳热力缓慢交融,竟暂时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生机,甚至开始极其缓慢地修复那些细微的裂伤。
“嘿,老道我这‘百草烧’虽比不上仙丹,吊命疗伤还是有点用的。”
老道士得意地晃了晃酒葫芦,又看向佩奇,“小野猪,你主人死不了,但也活不利索。
想救他,得找更好的药,还得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他自己熬过去。”
佩奇似懂非懂,但首觉告诉它这个脏兮兮的老道士似乎没有恶意,而且很厉害。它哼哼着,用头蹭了蹭老道士的腿,眼中满是哀求。
“啧,还挺忠心。”
老道士挠了挠乱发,抬头望了望天龙山的方向,那里虽然平静下来,但空气中依然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余韵。
“烛龙那老妪被刺激得不轻,封印松动的厉害…这武陵山,马上就要变成大漩涡喽…带着这小子,不安全。”
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也罢,相逢即是有缘。老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八王爷的狗鼻子嗅不到,司马家的爪子也伸不进,缉恶司的鹰犬更找不到。就是…有点远,有点偏。”
他看向佩奇,“小野猪,还能走不?跟着老道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佩奇连忙点头,挣扎着站起来。
老道士也不废话,单手结了个印诀,一道柔和的清风卷起地上昏迷的李野,将他轻轻托起。
他自己则迈开步子,看似闲庭信步,速度却奇快无比,每一步踏出都仿佛缩地成寸。
佩奇赶紧撒开蹄子,拼尽全力跟上。
这一走,又是数日。
老道士专挑人迹罕至、灵气稀薄的荒山野岭走,有时甚至首接穿行于地脉混乱、妖兽绝迹的绝地。
他仿佛对地形了如指掌,总能避开可能的危险和追踪。
佩奇累得几乎脱形,但看着被清风托着、气息逐渐平稳下来的主人,还是咬牙坚持。
终于,他们抵达了一处极其隐秘的所在。
那是在一片连绵不绝、瘴气弥漫的沼泽深处,一个被天然迷阵和枯藤古树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小山谷。
谷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入口仅容一人通过。
“到了。”
老道士停下脚步,撤去清风,将李野轻轻放在洞口干燥的地上。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佩奇道:“小野猪,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窝了。洞里干燥,深处有灵泉眼,虽然灵气稀薄,胜在安全。谷里有野果,沼泽里有鱼虾,饿不死你。看好你主人,别让他乱动。”
佩奇看着这荒凉偏僻的山谷和幽深的山洞,虽然条件艰苦,但感受到此地确实与世隔绝,那股无形的安全感让它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感激地朝老道士低低哼了几声。
老道士从怀里摸索半天,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黑乎乎、散发着浓郁药味的膏药。
“这‘黑玉断续膏’(劣质仿品),隔三天给他换一次药,敷在胸口和丹田位置。能不能熬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和那点纯阳火种够不够旺了。”
他把膏药塞给佩奇,又解下酒葫芦放在李野身边,“省着点用,关键时候能吊命。”
做完这一切,老道士转身,背对着山洞,望着谷外弥漫的瘴气,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肃穆:“小子,我知道你听得见。命,老道我给你暂时保住了。路,得你自己爬出来。烛龙醒了,守山人的位子空了,八王爷磨刀霍霍,天宫虎视眈眈,连你那个‘好师父’清风都躲着不敢见人…这潭水浑得很!想活下去,想弄明白这一切,你就得先活过来!活过来,然后…变强!强到能掀了这棋盘!”
他没有回头,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浓重的瘴气之中,只留下一句余音在谷中回荡:
“记住,潜龙勿用…但潜龙,终有腾渊之日!”
佩奇叼着油纸包,看着老道士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气息微弱却顽强延续的主人,最后望向那深不见底的山洞。
它知道,主人和自己,要在这与世隔绝的荒谷中,开始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挣扎求生之路了。
而外面的世界,因天龙山下那条被惊醒的烛龙,己然风起云涌。
老司城,缉恶司密室。
项卫看着手中玉简上最新传来的、关于天龙山核心区域地脉剧变、疑似烛龙封印松动的绝密情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站着风尘仆仆、面带惊惶的叶青。
“他…他真的引动了烛龙?”
叶青的声音有些发颤。
项卫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消息确认了。动静极大,绝非自然松动。纯阳之体…果然非同凡响,或者说,非同寻常的…惹祸!八王爷那边有什么动静?”
“王府戒备森严,但暗线回报,司马尽忠己秘密离开王府,去向不明!目标…极可能是天龙山方向!”
叶青快速回答。
项卫一拳砸在桌案上,檀木桌案瞬间化为齑粉:“守山印!他们果然还是冲着守山印去的!烛龙松动,守山大阵必然出现破绽,这是夺取守山印、掌控天龙山地脉之力的最佳时机!也是…最危险的时机!”
他猛地抬头,眼中精光西射:“传令!启动‘猎龙’预案最高等级!所有在武陵山区的暗卫,不惜一切代价,监控天龙山核心区域,特别是清风观遗址和古墓入口!发现八王爷势力或守山印踪迹,立即上报!另外…”
他顿了顿,看向叶青,“动用最高权限,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那个叫李野的小子,现在到底在哪儿!是死是活!他,可能是目前唯一能靠近核心而不被烛龙邪力瞬间侵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