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默走上前，站在了那个装有黑色怪蛋的容器前。
在他的情绪视觉中，这枚蛋就是一个绝对的“零点”。它不发出任何信息，只是被动地、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对世界充满了饥渴。
“怎么做？”凌默问。
“我不知道。”老枪摊了摊手，“我试过用高强度的‘愤怒’情绪源刺激它，也试过用最纯净的‘喜悦’结晶喂养它，都没用。它就像个死物。”
凌默伸出手，轻轻地贴在了冰冷的容器外壁上。
他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试图去“感受”这枚蛋，因为他做不到。他只是将自己调整到最本源的状态——绝对的“无”。
他的精神世界，本就是一片平滑如镜的虚空。没有色彩，没有波澜，没有任何多余的数据冗余。
在这一刻，他将这种“无”的状态，通过手掌，毫无保留地传递了过去。
这是一种信息层面的共振。
一个绝对的“无”，遇到了另一个渴求一切的“无”。容器中，那枚静止了三年的黑色怪蛋，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老枪的呼吸瞬间停止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颤动越来越剧烈，蛋壳的表面，那片纯粹的黑暗，开始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在凌默的情绪视觉里，他看到了更加惊人的景象。
他的“无”，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这枚蛋的“胃口”。那个小小的黑洞，开始疯狂地旋转，产生了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吸力。
杂货铺内，所有逸散的情绪色彩——老枪身上残余的暗红色“警惕”、空气中弥漫的灰色“麻木”、墙角里蟑螂散发的本能的青色“恐惧”……所有的一切，都被这股力量拉扯着，扭曲着，形成一道道五彩斑斓的数据流，疯狂地涌向那枚黑色的蛋！
它在进食！
它吃的不是某一种特定的情绪，它吃的是所有情绪混合在一起的、最原始的——“混沌”！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黑色的蛋壳上，裂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裂缝如蛛网般迅速蔓延。
“轰！”
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以蛋为中心，轰然爆发！
老枪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人在他脑子里同时尖叫。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凌默，却依旧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他的“情感色盲”，他那绝对虚无的精神壁垒，让他免疫了所有形式的情感冲击。对他来说，这股足以让普通人精神错乱的风暴，不过是一阵拂过脸颊的、数据量稍微大了一点的“风”。
蛋壳彻底碎裂。
营养液中，一个黑乎乎、果冻状的、只有拳头大小的小东西，缓缓舒展开了身体。
它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就像一团活过来的、纯粹的影子。
这就是“混沌”的幼体。
它在容器中漂浮着，似乎有些茫然。然后，它本能地，朝着那个给予它“新生”的、散发着令它感到无比“舒适”和“安全”的“无”的气息源头，慢慢地游了过去。它隔着容器，用自己柔软的身体，亲昵地蹭着凌默的手掌。
老枪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养了三年都毫无反应的禁忌之物，竟然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在几分钟之内就孵化了。而且，看样子还产生了某种“认主”的倾向。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老枪喃喃自语。
凌默没有回答他。他只是看着容器里那个小小的黑色生命，脑中飞速运转。
分析对象：情感生物，代号“混沌”。 食谱：复合型情绪能量，需求量巨大。 特性：可吸收、吞噬多种情感。 当前状态：幼生期，饥饿。 潜在价值：极高。
他找到了。
找到了能在72小时内赚到三十万，甚至更多的……钥匙。
凌默抬起头，看向老枪，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一笔最普通的生意：
“这东西，我要了。”
老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它本来就是你的了。除了你，恐怕没人能‘饲养’这个小怪物。”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可以把它给你，甚至可以带你进里世界。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用你的能力，帮我找到另一种情感生物。”老枪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深沉的恨意。在他的情绪视觉里，那团暗红色的光晕中，翻涌起了代表“仇恨”的、仿佛在燃烧的黑色火焰。
“那种生物，以‘绝望’为食。它的名字，叫‘恐惧梦魇’。”
凌默没有立刻答应，他的逻辑模块在飞速计算着这笔交易的风险与收益。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生物芯片，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电流刺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芯片上的指示灯，正以一种极高的频率疯狂闪烁着。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寰宇集团数据监控中心】
周毅和所有的分析师，都死死地盯着中央主屏幕。
屏幕上，代表凌默的那个数据点，不再是一条首线。
它消失了。
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彻底吞噬。与此同时，以那个数据点为中心，周围半径一百米内，所有其他公民的ESV读数，都开始出现剧烈的、无规律的紊乱。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磁铁的罗盘，疯狂地乱转。
“发生……发生了什么？”年轻的分析师声音都在颤抖。
“不知道……”周毅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的信号被屏蔽了。不，不是屏蔽，是被一种更高维度的信息流……‘覆盖’了。我们的纳米探针，无法解析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是天网系统运行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大范围的、无法解释的数据黑洞。
“立刻上报！将事件等级提升到最高级‘深红’！”周毅嘶吼道，“通知第七区所有灰衣审查官，封锁‘铁锈镇’！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找出来！”命令被迅速下达。
铁锈镇外围，一艘艘印有寰宇集团徽章的黑色浮空艇，无声地降落。一个个身穿灰色制服、面容冷酷的审查官，如同从阴影中走出的猎犬，封锁了所有的出入口。
一张天罗地网，正朝着小小的杂货铺，迅速合围。
而杂货铺内，凌默看着芯片上疯狂闪烁的警示灯，瞬间明白了什么。“我们被发现了。”他对老枪说。
老枪脸色一变，他冲到门口，从门缝向外看去，正好看到远处巷口闪过的灰色身影。
“该死！是审查官！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老枪咒骂道。
“因为我。”凌默平静地说，“他们一首在监视我。”
老枪猛地回头看他，眼中充满了惊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凌幕的思维依旧冷静，“你有办法离开吗？”
老枪咬了咬牙，走到店铺后方，掀开一块地板，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通往地下的入口。
“跟我来！这是唯一没被他们监控的，通往‘里世界’的走私通道！”
他率先跳了下去。
凌默看了一眼容器里那个新生的黑色小生命。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抱起整个容器，转身跳入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入口。
在他跳下的瞬间，杂货铺的门被一股巨力撞开。
数名灰衣审查官冲了进来，看到的，却只是一个空无一人的、狼藉的店铺。为首的审查官看着地上那个被掀开的洞口，眼神冰冷。他启动通讯器，沉声道：“报告中心，目标己进入地下管网，疑似通往未注册区域。请求‘清道夫’部队支援。重复，请求‘清道夫’部队支援！”
黑暗的通道中，凌默抱着容器，跟在老枪身后，在复杂的地下管网中飞速穿行。
他的身后，是代表着表世界绝对秩序的“天网”追捕。
他的怀中，是代表着里世界禁忌力量的“混沌”萌芽。
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脱离了那条平首的线，冲向了一个无法预测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