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脸上的兴奋劲儿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层凝重和困惑。他重重叹了口气,蒲扇大手懊恼地挠了挠头:“没了!找不着了!俺把河县城都快翻遍了,那周家医馆…早没了!就在郑太太嫁过来前几个月,被人砸了个稀巴烂!街坊们说,砸得那叫一个彻底,连块囫囵门板都没剩下!至于那周怀安…”
他摇摇头,“从那以后就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他是受不了心上人嫁作他人妇,远走他乡了;也有人说,是得罪了人被…哎!反正,再没人见过他。”
“情伤?远走他乡?”陆昭眉头紧锁,捏着耳垂的手指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宋砚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潭,再次聚焦在赵大身上:“苏家。有何动静?”
赵大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茬!俺按大人吩咐,装作郑府派去送节礼的管事,去了趟苏家。嚯!那苏老爷苏太太,一听说俺是郑府来的,那个热情劲儿!又是奉茶又是让座,脸上堆的笑都快掉地上了,谄媚得让俺浑身起鸡皮疙瘩!”赵大做了个夸张的搓胳膊动作。
“他们一个劲儿地说:‘请亲家老爷放心!’‘事情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可千万别因为一个姓柳的姨娘胡言乱语,就伤了和气,生了嫌隙啊!’”
陆昭猛地站首身体,眼中精光爆闪,“姓柳的姨娘……柳氏!胡言乱语?难道柳氏知道了什么?比如……关于周怀安的事?!而正是柳氏知道了这个秘密,甚至可能用这个秘密威胁过郑夫人,才最终招致杀身之祸?”
她语速飞快,将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宋砚微微颔首,肯定了陆昭的推测。
他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叩响:“柳氏之‘胡言’,必与周怀安有关。此乃杀机动源。”他略一沉吟,深邃的目光如同穿透迷雾,“然,如何撬开郑氏之口?证据尚缺,心防难破。”
房间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赵大抓耳挠腮,小吴冥思苦想转笔的速度更快了。
陆昭揉了揉因疲惫而发胀的太阳穴,咸鱼的脑子被迫高速运转。
她盯着桌上跳动的烛火,一个大胆的、带着点“不科学”色彩的念头,如同被烛光点燃的火星,猛地蹿了出来。
“大人,”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与狡黠的光芒,习惯性地又捏了捏耳垂,“我有一计。或许…能让她自己跳出来。”
三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因熬夜而略显苍白、此刻却闪烁着异样光彩的脸上。
“快说快说!”小吴急不可耐地催促。
赵大也瞪圆了铜铃眼:“陆兄弟,啥计?能成不?”
宋砚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牢牢锁定了陆昭,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示意她说下去。
陆昭深吸一口气,捏了捏耳垂,压下咸鱼本能对“搞事”的抗拒,语速飞快却条理清晰:“大人,赵大哥带回的消息,关键点在于周怀安!他是郑太太的心上人,苏家为了逼迫郑太太就范嫁入郑府,极可能控制甚至…害了周怀安!”
她顿了顿,看着宋砚眼中掠过的了然,继续道:“郑太太这些年,表面风光,内心恐怕日夜受着煎熬。她恨苏家,恨命运!下毒杀柳氏,既是泄愤,也是向那无形的枷锁宣战!而周嬷嬷,则是这桩旧日悲剧最首接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更是被锁链捆得最紧的那个!”
“所以你的计策是…”小吴似乎抓住了点苗头。
“攻心!”陆昭斩钉截铁,“用‘周怀安’这把钥匙,去撬开她们心里最深的恐惧和愧疚!郑太太对柳氏下手狠辣,但对她那‘失踪’的心上人,未必没有一丝旧情和悔恨。”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何不…‘请’周怀安回来,亲自问问她?”
“请?”小吴一脸懵。
“对,‘请’!”陆昭点头,语速加快,“柳姨娘头七之夜,阴气最重,人心最易浮动。我们就选在那晚,在郑府…演一场‘鬼魂索问’的戏码!”
宋砚沉默了片刻,烛火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动。他并未质疑“鬼局”的荒诞,只问关键:“如何确保其信?”
“细节!”陆昭立刻回答,“赵大哥打听到了周怀安的名字、家世、性格、以及他与郑太太相识的契机。这些都是只有当事人和极亲近之人才知道的往事!我们只需营造一个‘周怀安’归来的假象,让郑太太‘亲眼所见’,再辅以一些…‘特殊’效果,让她心神大乱!”
她看向赵大:“赵大哥,还得麻烦你,找几个绝对可靠、口风紧的兄弟,扮作更夫或小贩,在郑府后巷和附近几条街散播点‘流言’,就说…最近夜里,有人在城西旧医馆那片荒地上,看见一个穿着旧时郎中袍子的年轻男子身影晃悠,唉声叹气,像是在找什么人…特别是‘周怀安’这个名字,一定要含糊地提一提!风要吹进郑府下人的耳朵里,尤其是郑太太可能接触到的!”
“包在俺身上!”赵大拍着胸脯,一脸“搞事情俺在行”的兴奋。
陆昭看向小吴,“小吴,我记得你学鸟叫虫鸣是一绝?能不能模仿一个年轻男子,带着点哀怨、空灵的声音?在关键时候喊郑太太的本名‘晚晴’?”
小吴眼睛一亮,挠了挠后脖子,跃跃欲试:“没问题!”
宋砚的目光在陆昭脸上停留数息,那眼神锐利,仿佛在评估这“鬼计”的风险与收益。最终,他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准。”随即补充,“你主控,细节敲定。赵大、小吴,全力配合。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亦不可留下把柄。”
“是!”三人齐声应道。陆昭感觉咸鱼的心脏被迫加速跳动起来——这班加的,越来越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