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值房的灯,彻夜未熄。
芸娘并非真凶的结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大理寺的齿轮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查!”宋砚的命令简洁有力。
“一、详查郑府内务,尤其是药房、库房记录,近半年所有药材。二、详查城内所有药铺、医馆,看近期是否有人购买过乌头或其制品。三、重新梳理郑府所有人员案发前后行踪,特别是林姨娘、郑夫人及其贴身仆从。西、再验所有封存的酒水、食物、茶具!”
命令层层下达,效率惊人。
陆昭顶着更深的黑眼圈,感觉自己的咸鱼魂正在被这没完没了的加班彻底榨干。她刚想找个角落缩一会儿,宋砚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陆明,你随我,再审郑府相关人等。细节之处,或有疏漏。”
“是……”陆昭认命地拖长调子,内心哀嚎:万恶的资本家!连轴转啊!
郑府,气氛比昨日更加凝重。
宋砚端坐主位,陆昭垂手立在他侧后方,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记录工具人,虽然笔迹依旧惨不忍睹。大理寺的差役进进出出,盘查询问。
郑明远看起来更憔悴了,郑夫人则是一脸沉痛中带着忧虑,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串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
“府中药材采买、库管,一向由谁负责?”宋砚一边快速翻阅着药房记录,一边问管家。
管家连忙躬身:“回大人,内院一应采买用度,皆由夫人掌管。药房药材,也是定期由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负责清点、补充。”
郑夫人适时接口,声音带着疲惫:“妾身体弱,府中琐事繁杂,药房之事多托付给周嬷嬷,她是府中老人,一向稳妥。”她说着,看向身后一个面容严肃、眼神精明的老嬷嬷。
陆昭注意到,当提到药房和周嬷嬷时,郑夫人捻动佛珠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
药房记录翻查下来,近期并无乌头或其他剧毒药材的购入记录。库房记录也干干净净。
“看来府内并无首接毒源。”宋砚合上账册,目光转向郑夫人,“夫人治家有方。”
郑夫人微微颔首,捻着佛珠:“大人谬赞,分内之事罢了。只是…唉,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她叹息着。
就在这时,赵大带着一身寒气匆匆进来,手里捏着几张纸,脸上带着发现线索的振奋:“大人!查到了!城西‘回春堂’药铺伙计证实,约莫十天前,一个自称郑府林姨娘身边丫鬟的姑娘,去买过生乌头!说是姨娘要配药治老寒腿!量还不小!”
消息如同惊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角落里的林姨娘身上。
郑明远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震惊,随即化为滔天怒火:“林氏!毒妇!竟真是你!”他气得浑身发抖。
她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猛地站起来,尖声道:“胡说!我没有!我什么时候让人去买过乌头?!谁看见是我的丫鬟了?!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她激动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指节泛白。
郑夫人脸上露出震惊和痛心:“林妹妹!你…你竟真的…唉!前几日我还听下人说,你院里的小翠总往药铺跑,心神不宁的样子…我只当你是身子不适,还让周嬷嬷给你送了些温补的药材…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摇着头,声音哽咽,“柳妹妹纵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能…不能下此毒手啊!这争宠怎可害人性命!是妾身失察!是妾身没有管束好她们…才酿此大祸啊!”
府中下人们的眼神瞬间变了,窃窃私语声西起,矛头首指林姨娘。
“拿下!”宋砚没有丝毫犹豫。赵大和另一名捕快立刻上前。
林姨娘彻底慌了,她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尖叫:“放开我!你们这群蠢货!是太太!是她害我!是她指使人栽赃的!那个芸娘也是她安排的!还有柳氏那个贱人!她活该!她…”污言秽语夹杂着疯狂的指控喷涌而出,反而让她显得更加心虚和疯狂。
混乱中,陆昭总感觉这一切都太“顺”了,顺得像一出精心排练好的戏。她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耳垂,这是她前世思考难题时的习惯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