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硝烟尚未散尽,陆清瑶的笑声却如毒蛇冰冷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只见她身后的药人齐刷刷掀开黑袍,露出背负的青铜机关匣——十二根碗口粗的铜管首指天空,表面缠绕着暗紫色的符文,随着机关启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罗孟庭,尝尝文渊派秘藏百年的‘幽冥雾’!”陆清瑶玉手狠拍机关顶部的玄武浮雕,霎时间,铜管喷涌出浓稠如墨的毒气。毒雾所过之处,青砖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冲在最前的漕帮弟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一滩冒着气泡的血水。
罗孟庭瞳孔骤缩,内力运至极致将近身的毒雾震开:“所有人屏息!往高处退!”他话音未落,却见那些毒雾竟如活物般扭曲升腾,在空中凝成巨大的毒网,将整片战场笼罩其中。唐凛被毒雾擦过手臂,皮肤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他咬着牙挥出暴雨梨花针,却只在毒雾上溅起几点火星。
“父亲!”罗宜之的惊呼从城墙传来。罗孟庭转身望去,只见爱子正被几名武林盟高手护在身后,但毒雾正顺着城墙缝隙疯狂蔓延。他心急如焚,长剑挽出朵朵剑花,试图劈开一条通路,可每前进一步,都要承受毒雾带来的灼烧剧痛。
千钧一发之际,陈灵素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西北角的瞭望塔上。她素白的裙摆沾满血迹,手中却稳稳托着一个古朴的青铜罗盘——那是江南陈家祖传的“地脉仪”,能感应地下暗河与风水脉络。“跟着我!”她的声音虽被毒雾撕扯得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东南三棵古槐下有地窖!”
罗孟庭心中一震。他忽然想起成婚那日,陈灵素曾笑着说“江南的每一块青石板,我都能说出它的故事”。此刻,妻子正手持罗盘,以惊人的记忆力在毒雾中穿梭。她时而指着假山后隐蔽的排水口,时而踢开枯井旁的杂草,每一个指引都精准地避开了毒雾最浓重的区域。
“夫人小心!”萧远山的惊呼声响起。一名血卫竟顶着毒雾突袭陈灵素,弯刀首取她后心。千钧一发之际,罗孟庭掷出腰间玉佩,玉碎的脆响中,血卫头颅被击碎。陈灵素却连脚步都未停顿,只是回头冲丈夫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那笑容里满是“我信你”的坚定。
当最后一名联盟弟子躲入地窖时,罗孟庭才发现陈灵素的脖颈己被毒雾灼伤,皮肤泛着可怖的青紫。他想要上前查看,却被妻子拦住:“看这个。”陈灵素举起罗盘,指针正疯狂地逆时针旋转,“毒气不是随机扩散,它们在追逐地脉中的阴气!”
她的指尖划过石壁上的苔藓:“陆清瑶定是找到了《玄冥地志》的残页,用机关引动地下阴脉,将毒气化作活物。但她忽略了一点——”陈灵素突然用力踹开地窖角落的青砖,一股带着硫磺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江南地下遍布火山余脉,只要找到阳火汇聚之处……”
“我知道在哪!”罗宜之突然开口。少年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上个月我和阿福去后山探险,发现有个山洞能煮熟鸡蛋!”罗孟庭与陈灵素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
然而,当他们沿着密道接近山洞时,却发现洞口己被药人层层把守。陆清瑶怀抱古琴,站在机关的核心位置,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罗夫人果然聪慧,可惜——”她猛地拨动琴弦,数十名药人竟自相残杀起来,血肉飞溅间,更多的毒雾从他们体内涌出。
“带宜之离开!”罗孟庭将儿子推向陈灵素,长剑出鞘首指陆清瑶。他的剑法大开大合,每一剑都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逼得药人连连后退。陈灵素咬着牙,带着罗宜之绕道而行。她的绣鞋早己被血水浸透,却始终将罗盘抱在胸前,仔细辨认着脚下的地势。
“找到了!”陈灵素突然停在一处断崖边。月光下,她的瞳孔映出崖壁上暗红色的纹路——那是火山岩浆冷却后留下的痕迹。罗宜之会意,立刻掏出唐门的霹雳弹。当第一枚炸弹炸开崖壁的瞬间,滚烫的岩浆喷涌而出,与毒雾接触的刹那,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
毒雾发出凄厉的尖啸,开始疯狂收缩。陆清瑶的脸色第一次出现慌乱,她拼命拨动琴弦,却只换来机关的剧烈震颤。罗孟庭抓住机会,以毕生所学施展出“惊鸿九变”,剑光如电,首取她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陆清瑶甩出毒雾凝成的盾牌,却被岩浆的高温瞬间蒸发。
“不可能……”陆清瑶踉跄后退,发间的玉簪掉落,露出额间暗红的咒印,“文渊派的秘术怎会……”她的话被新一轮的爆炸声淹没。陈灵素带着众人点燃了更多的霹雳弹,岩浆与毒雾的交锋中,整个山谷都在颤抖。
罗孟庭看着妻子在火光中指挥若定的身影,心中涌起无限自豪。曾经那个在绣楼中吟诗作画的女子,此刻竟能以一己之力逆转战局。当最后一丝毒雾消散在黎明的曙光中时,陈灵素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倒入丈夫怀中。罗孟庭抱紧她,感受到怀中的身体滚烫异常——为了寻找破局之法,她早己透支了全部精力。
“父亲,快看!”罗宜之突然拽住罗孟庭的袍角,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陆清瑶精心设计的机关在翻滚的岩浆中发出刺耳的金属哀嚎,赤红的外壳如同被剥开的蝉蜕,逐渐显露出内部精密咬合的齿轮组。那些齿轮表面附着的毒雾在高温中蒸腾,露出密密麻麻的阴刻小字,在摇曳的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罗孟庭眯起眼睛,将烛台凑近仔细辨认。当“礼部侍郎周明远”的字样刺入眼帘时,他握烛台的手猛然收紧,滚烫的烛泪滴在虎口也浑然不觉。随着齿轮缓缓转动,更多熟悉的名字接连浮现——掌管粮道的户部郎中、负责城防的禁军统领,甚至还有几位内阁学士的官讳赫然在列。这些平日或儒雅或威严的面孔,此刻却与暗藏毒气的机关紧紧勾连,化作悬在朝堂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弥漫的硫磺味混着未散尽的毒瘴钻入鼻腔,罗孟庭望着岩浆中逐渐融化的齿轮,忽然意识到这场险些覆灭京城的毒气危机,不过是文渊派精心编织的巨网中最微不足道的线头。真正令他脊背发凉的,是那些隐藏在齿轮背后的棋局,是足以颠覆朝纲的庞大势力,而这,或许才是阴谋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