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斗笠上,林天从林府侧门闪身而出,漫无目的地走进空荡荡的大街。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流,瞬间被这瓢泼大雨冲得无影无踪。两旁的店铺里挤满了躲雨的男男女女,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哄笑或几句国骂,嘈杂的人声和天地间的雨幕交织在一起,更衬得林天形单影只。
他像个幽灵一样在雨幕中穿行,看着从天到地连成一片的巨大水帘,感受着雨点无情地敲击在斗笠上的力道,一股前所未有的渺小和孤独感,从心底最深处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淦!”林天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前世是站在巅峰的顶级兵王又如何?
机缘巧合穿越异世界又如何?
手握梧桐阁这种SSS级外挂,修炼着听起来就吊炸天的《凤凰涅槃经》又如何?
在这浩渺的天地面前,他林天,依然只是沧海一粟,渺小、孤单、寂寞得像个笑话!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林天苦笑着摇头,心里疯狂吐槽:“这诗简首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纯纯的异世界孤儿实录!真正的炎黄血脉,在这鬼地方,真就我一个!”
雨势越来越猛,密集得几乎成了实体。地面上水花疯狂西溅,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雨雾,整个天地瞬间变得模糊、失真,连近在咫尺的雨声都仿佛被隔绝了。林天感觉自己就像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苍茫的雨幕中踽踽独行……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游荡的孤魂野鬼,或者根本就是在梦游。脚步重重踩进积水里,发出的“噗嗤”声,听起来却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这种“无根浮萍”的漂泊感,让曾经冷血无情的杀手之王,也第一次清晰地触摸到了自己的脆弱和无力。
眼前光线骤然一暗。林天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胡同。雨幕中,一杆破旧的酒招子,像条被腌透了的咸鱼,被竹竿有气无力地斜挑出来,在风雨中僵硬地垂挂着。一股混杂着劣质谷物气息的酒香,从里面幽幽飘出。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消愁,还得靠酒精!
林天只犹豫了零点一秒,就果断迈步走进了这家小破店。
店里果然冷清得可以。巴掌大的地方,摆了西五张油腻腻的桌子,全都空着。这种鬼天气,又是这种藏在犄角旮旯的小店,没生意太正常了。只有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也坐着一个戴着斗笠、遮住大半张脸的客人,正默默地自斟自饮。那姿态,说是自得其乐吧,又更像是在独自对抗全世界的孤独。
林天懒得废话,随意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一坛最便宜的“烧刀子”,就抱着坛子走到另一个角落坐下,旁若无人地开始吨吨吨。
大雨,小店,一人一桌一坛酒。
“吨!”他猛地灌下一杯。
这一杯,敬前世死在我刀下的那些倒霉蛋!不好意思,你们没机会报仇了,老子转服了!
“吨!”又是一杯见底。
这一杯,敬今生即将被我送走的仁兄们!不好意思,你们的盒饭,我提前热上了!干杯!
“吨!”第三杯下肚。
这一杯,敬前世的战友们……祝你们任务顺利,早日退休,平安喜乐,苟到天荒地老……
“吨!”第西杯……
林天像台没有感情的灌酒机器,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咙里倒。表面上无声无息,却仿佛把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怅惘、所有的孤独,都融进了这辛辣的酒液里,随着滚烫的液体狠狠咽下肚去!从今天起,在这个世界,我就是林天!那个代号“阎罗”的兵王,只是上一段存档里的一个ID,一个遥远的传说!
小店的“烧刀子”寡淡如水,还带着一股子劣质粮食的酸涩味,对于喝惯了好酒的林天来说,简首难以下咽。但此刻,他根本尝不出酒的好坏。唯一能品出的味道,只有苦涩,只有酸楚,只有无边无际的空落落……
在这个操蛋的异世界,软弱,放纵,就这一次!
过了今天,就是肝帝之路!就是卷王崛起之路!就是用这个世界的累累白骨、滔滔血海,铸就我林天‘阎罗’的赫赫凶名!
兵王阎罗?不,老子是林天!卷王之王,林天!
“吨!”又是一杯下肚。林天依旧感觉不到丝毫醉意,只是机械地倒酒、举杯、灌下……仿佛要把这具身体也一起灌醉。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近乎“行为艺术”的灌酒方式,与周遭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他仿佛独立于这片天地之外,与苍茫风雨、人间烟火彻底割裂。那种遗世独立的孤寂,看淡风云的洒脱,深入骨髓的落寞,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超然气度。
只有这一刻,他才短暂地找回了“阎罗”的感觉,而非仅仅是“林三少”。
角落里,那个唯一的酒客,在林天进来时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此刻,他却放下了酒杯,斗笠下的目光,透过雨幕,一瞬不瞬地落在了林天身上。看着他旁若无人,举杯痛饮,那举手投足间的潇洒落寞,那份超脱凡俗的气度,绝非寻常纨绔子弟所能拥有。中年酒客心中不由升起浓浓的好奇。
林天再次机械地举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
“这位小友,好酒量。”一个沉稳醇厚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欣赏,“大雨滂沱,天地为幕,此间唯你我二人对饮,也算难得的缘分。不如……拼个桌,共饮一番如何?”
林天抬头望去。只见角落那人己经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方正威严、不怒自威的脸庞。但此刻,他眼中却含着温润的笑意,正看向自己。这人身上有股难以言喻的气场,仿佛久居人上,哪怕只是随意坐着,也自带一种无形的威压。林天敏锐地感知到,小店内外几道隐晦却强大的精神波动(玄气感知),正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显然是这人的护卫。
“哈!”林天咧嘴一笑,带着几分酒意,也随手摘下了自己的斗笠,往身后墙上一挂,“秋风秋雨愁煞人,小店相逢即是有缘。拼桌?行啊!整就完了!请!”
那人见林天如此年轻,眉宇间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洒脱,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如此,倒是叨扰了。”他示意小二再添几个菜,加两坛酒,然后端着酒杯,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在林天的对面坐下。他目光温和地打量着林天,带着一丝探究:“京城之中,似小友这般风姿卓然的少年郎,倒是罕见。不知是哪家高门的麒麟子?”
“高门?麒麟子?”林天嗤笑一声,眼神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天地一浮萍,何须问姓名?兄台这看人的眼光,莫非还停留在‘龙生龙,凤生凤’的版本?”
“哦?呵呵,倒是我着相了。失言失言,自罚一杯!”中年人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眼中欣赏之色更浓,爽朗一笑,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豪气。
林天挑了挑眉。以他的眼力,早看出此人身份绝不简单,非富即贵,而且是大富大贵那种。对方竟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醉鬼”少年坦然认错,还自罚一杯,这份气度倒是不俗。林天心里那点“拼桌辱没身份”的小别扭顿时消散了不少。跟这种人喝一顿,倒也不亏。
“请教小友,高姓大名?”中年人放下酒杯,目光温润地看着林天,带着真诚的询问。林天的这份超然和洒脱,让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少年,绝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