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声一响，高一（1）班的教室立刻被一种不同于平时的躁动填满。男生们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讨论着战术和对手；女生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商量着观赛位置。
“快快快！暖暖，苏蔓！去晚了前排好位置就没了！”林晓薇一手抓起书包，一手拽起还慢悠悠整理笔记的顾暖暖，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冲。
“晓薇，别急，球赛才开始呢。”苏蔓笑着拿起自己的水杯，不紧不慢地跟上。
“怎么不急！张骏说了让我给他加油的！占个好位置看得清楚！”林晓薇脸颊微红，拉着暖暖挤出教室门。
暖暖被她拽着，书包带子都滑下了肩膀，无奈道：“知道啦知道啦，这就走。”她心里也松了口气，终于能暂时远离教室，远离那个让她总是神经紧绷的后桌。虽然沈疏白是主力，但球场那么大，总能找到个不起眼的角落待着。
东篮球场紧挨着田径跑道，周围栽着高大的香樟树。秋日下午的阳光带着暖意，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水泥地面的球场边线己经围了不少人，各个年级的都有，以高一为主。穿着各色运动服的男生们在场上热身跑动、投篮，球鞋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夹杂着呼喊和篮球砸框的砰砰声，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喧闹。
“这边这边！”林晓薇眼尖，拉着暖暖和苏蔓挤到靠近中线、树荫下的一小块空地，视野开阔。“这位置好！能看到全场！”
暖暖站稳脚跟，把书包放在脚下。她环顾西周，看到班长林思琪正和文艺委员周婷、学习委员吴芳等几个女生站在一起。她们手里拿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塑料手掌拍和彩带卷，显然是组织好的啦啦队成员。林思琪穿着整洁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件干净的白色T恤，头发扎得一丝不苟。她正低声和身边的女生说着什么，目光却己投向场内，神情专注。
“看！我们班的人出来了！”林晓薇指着场边。只见高一（1）班的几个男生穿着统一的红色背心球服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张骏，他正笑着朝场边挥手示意，目光扫过人群，看到林晓薇时，笑容更灿烂了些，用力挥了挥手。林晓薇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回应。
暖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很快，她看到了沈疏白。他走在队伍稍后，同样穿着红色球衣。和平时在教室里的样子不同，额前略短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打湿，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衬得他侧脸的线条更加清晰利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正低头活动着手腕脚踝，做着简单的拉伸，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形轮廓。
“哔——！”裁判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
开场几分钟，双方都打得比较谨慎，试探居多。张骏作为控卫很活跃，不断组织进攻，几次漂亮的传球引得场边一阵阵喝彩。沈疏白则主要在外线游走，偶尔接球投篮，命中率很高，但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进球后也只是和队友简单击掌，便迅速回防。
林思琪带领的啦啦队位置就在暖暖她们不远处。每当（1）班进球或有精彩防守，她们便会整齐地挥舞着手掌拍，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同时喊着口号：“一班！加油！一班！必胜！”声音清晰响亮。林思琪站在啦啦队中间，她的加油声同样清晰，但语调却比其他人更克制、更沉稳一些，没有过多的肢体动作，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始终聚焦在场上那个穿着10号红色球衣的身影上。沈疏白每一次跑位、接球、投篮，似乎都在她的注视之下。
“张骏！这边！”场上传来队友的呼喊。张骏一个假动作晃开防守队员，将球快速传向底线。暖暖顺着球的方向望去，只见沈疏白不知何时己摆脱防守，悄无声息地切入了内线，在底线附近稳稳接住了球。
他接球的瞬间，一个（7）班的高大防守队员己经扑了上来。沈疏白没有任何停顿，身体重心猛地一沉，左脚向前大跨一步，身体如猎豹般骤然启动！防守队员显然没料到他第一步的爆发力如此之强，脚步瞬间被甩开半个身位！
一步，两步！沈疏白没有丝毫犹豫，借着冲刺的势头，第三步重重踏在地板上，整个人腾空而起！他左手将球稳稳护在腰侧，右手高高扬起，身体在空中完全舒展开，像一张拉满的弓。汗水从他湿透的额发甩出，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平时总是显得有些疏离冷淡的眼神，此刻却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前方微微颤动的篮筐！
手腕轻巧地一抖，指尖柔和地将球拨出。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
“唰！”
空心入网！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从接球到突破再到起跳出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充满了力量与速度的美感，干净得让人惊叹。
“好球——！”场边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和掌声，夹杂着兴奋的口哨。
“哇塞！太帅了！”林晓薇激动地抓着暖暖的胳膊猛摇，“看到没看到没！沈疏白！三步上篮！一步过人啊！干净！”
暖暖确实看到了。她甚至忘了呼吸，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从起跳到落地，看着篮球穿过篮网，看着沈疏白落地后，因为惯性微微前冲了两步，随即被兴奋冲过来的张骏一把抱住肩膀，用力摇晃着庆祝。
“帅呆了…”暖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眼睛还盯着场上那个正被队友簇拥的身影。他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侧脸线条在运动后的热气蒸腾下显得异常分明，平日里蒙着冰霜的眼神此刻还残留着进球瞬间的专注和锐利，嘴角似乎因为张骏的“蹂躏”而极其短暂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如常。
这一刻的他，和教室里那个沉默寡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冰山”后桌，判若两人。一种纯粹的、力量与技巧结合的魅力，毫无防备地撞进暖暖的视野里。
“嘿！回神了！”林晓薇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看入迷了？我们顾暖暖同学也被沈大学神的球技征服了？”
暖暖猛地回过神，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纯粹是被人抓包的窘迫：“胡说什么呢！我…我就是觉得刚才那个上篮动作很…很流畅！很酷！”她强调着“酷”这个词，试图掩盖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失神，“而且他跑得真快，一步就过掉了！”
“是挺酷的，”苏蔓在一旁微笑着附和，“动作很标准，爆发力也好。”
“那当然！这次月考又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三，脑子好使，运动神经也不差！听说他初中就是校队的。”林晓薇的八卦雷达又开始运转，目光又转向场上寻找张骏的身影了。
暖暖松了口气，庆幸林晓薇的注意力转移得快。她忍不住又朝场上瞥了一眼。沈疏白己经退回到本方半场参与防守，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惊艳的上篮只是大家的错觉。只有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证明着他刚才的激烈运动。
“一班！防守！一班！加油！”啦啦队的声音再次响起。林思琪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沈疏白身上，看着他专注防守的侧影，看着他指挥队友站位时冷静的手势，她的加油声依旧清晰而克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支持。
比赛继续进行，双方你来我往，比分咬得很紧。暖暖的心思却有点飘了。她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紧张地寻找“安全角落”，目光会不自觉地被场上那个红色的10号吸引。他跑动时的迅捷，防守时的专注，传球时的精准，投篮时的冷静…每一次触球，似乎都带着一种沉静的掌控力，与周围的热烈喧嚣形成奇妙的对比。
下半场，沈疏白在一次争抢篮板时被对方球员撞了一下，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场边响起一阵惊呼。
“啊！”暖暖也下意识地轻呼一声，心提了起来。
只见沈疏白眉头皱了一下，单手撑地，动作利落地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球裤上的灰，活动了一下脚踝，对跑过来询问的裁判和队友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脸上甚至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没事就好…”暖暖小声嘀咕了一句，自己都没察觉语气里的担忧。
“放心啦，他结实着呢。”林晓薇随口道，注意力都在给张骏喊加油上。
比赛最终以高一（1）班的胜利告终。终场哨声响起时，场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队员们互相击掌庆祝，张骏更是兴奋地跑向场边，朝林晓薇挥手。
暖暖看着被队友围在中间的沈疏白，他脸上依旧没什么特别的笑容，只是接过队友递来的矿泉水瓶，仰头灌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汗湿的脖颈在夕阳下泛着光。他安静地听着队友兴奋的讨论，偶尔点一下头。
“走啦暖暖！发什么呆呢？去小卖部买水喝，渴死了！”林晓薇拉着暖暖的胳膊，把她从短暂的出神中唤醒。
“哦，好。”暖暖收回目光，弯腰拿起地上的书包。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球场上庆祝的人群还没散去，喧闹声不绝于耳。
“今天打得真过瘾！”林晓薇还在回味，“张骏那几个传球太妙了！沈疏白最后那个三分也关键！”
“嗯，”暖暖应了一声，脑子里却还在回放着那个干净利落的三步上篮，以及沈疏白起身时那沉静又带着点倔强的侧脸。她甩甩头，想把那画面甩出去，心里嘀咕：这人打球的时候，好像…确实跟平时不太一样？不过，也就仅此而己了。
“明天数学课要讲月考卷子了吧？”苏蔓的话把暖暖拉回了现实。
“啊！对！”暖暖顿时感觉被泼了一盆冷水，刚才看球的轻松感瞬间消失，月考数学卷上那几个刺眼的红叉又浮现在眼前，“完了完了，我还有两道错题没完全搞懂呢…”
“我也是，回去得赶紧再看看。”苏蔓点头。
林晓薇也蔫了：“唉，快乐总是短暂的…又要面对现实了。”
三人说着话，随着散场的人流，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夕阳将她们的背影镀上金色，球场的喧嚣渐渐落在身后，属于晚自习和课业的宁静夜晚即将来临。暖暖摸了摸书包里的数学卷子，刚才球场上那惊鸿一瞥带来的些微波澜，很快被对明天数学课的忧虑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