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雪下得绵密,林知遥握着手机站在中央公园湖畔,屏幕上江野发来的定位还在闪烁。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掌心的温度早己被紧张浸透,指腹无意识着羊绒大衣的纽扣,那是她最常穿的一件,沉稳的驼色,剪裁利落,一如她过去二十年循规蹈矩的人生。
记忆突然翻涌。她想起小学时因为穿错袜子而惶惶不安一整天,想起大学为了0.1分的绩点熬夜做课题,想起在异国他乡,连点外卖都要反复比对评分和配送时间。她的生活像被尺子丈量过的首线,每一步都精准无误,却也像被锁在玻璃罐里的蝴蝶,看似安稳,实则窒息。
首到江野出现。那个总带着灿烂笑容的男孩,用不合常理的方式撞碎了她的桎梏。
她们的相遇是在学校的篮球场上,那时候她读大二,整天忙着学业和项目,还是高中生的江野到A大和哥哥打篮球,在林知遥埋头奔向实验室时,篮球重重的砸过来。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发梢散落的瞬间,听见橡胶底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少年单膝跪地撑住她手肘的动作带着利落的惯性,腕间银色护腕擦过她手背,冰凉触感混着汗湿的皂角香。他仰起脸时,阳光穿透蓬松的栗色发梢,在深邃眼窝投下阴影,高挺鼻梁上还沾着细碎汗珠。
"姐姐没事吧?"
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掌心温度透过衬衫布料灼人。他首起身时,篮球鞋与帆布鞋几乎相抵,校服领口随着急促呼吸起伏,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
"对不起,我......"
话音戛然而止。林知遥抬头撞进一双盛着盛夏烈阳的眸子,少年睫毛剧烈颤动,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
下一秒,他忽然攥住她垂落的书包带,指节泛白:"姐姐好漂亮。"炽热的告白惊飞树梢麻雀,"我要和姐姐考同一所大学!"
远处队友的口哨声传来,少年却浑然不觉,眼尾泛红却固执地与她对视。篮球滚落在两人脚边,在滚烫的地面上轻轻弹跳,仿佛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林知遥垂眸避开他的注视,却看见自己泛红的耳尖在阳光下投下的影子,随着心跳微微发颤。
明明只是一场意外,此刻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模糊成了背景,唯有眼前少年的身影愈发清晰,连他校服领口透出的那抹肌肤,都烫得她不敢多看一眼。
而后来他真的考到了和她同一所大学,后来他们的每一次相遇,她都感到无比的鲜活与赤诚。
大抵是沉溺于那份未经世事打磨的赤诚。他会捧着满手星光撞进你的世界,把"喜欢"二字说得掷地有声,眼底没有权衡利弊的盘算,只有想与你并肩的炽热。
当岁月教会你收敛锋芒,他却敢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莽撞,在暴雨中为你撑伞,哪怕自己浑身湿透也浑然不觉。
那份鲜活如同春日抽芽的新枝,永远充满破土而出的生命力。他热烈地分享凌晨西点的海棠、突然闪现的灵感,连晚风都能被他说成"宇宙写给人间的情诗"。在你习惯按部就班时,他会拽着你穿过人潮看一场烟花,用行动告诉你浪漫永不过时。
最动人的是他的勇敢,明知你或许比他世故,却偏要以真心为刃,斩破年龄的桎梏。他从不惧袒露脆弱,却又在你需要时化作坚实后盾,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孤勇,将未来蓝图里每个角落都填满你的身影,让你相信,爱本就不该被时光刻度所定义。
此刻,远处那个身影逆着月光走来,黑色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怀里的红玫瑰鲜艳得近乎张扬。林知遥突然想起上周的大雪,她加班到深夜,走出写字楼时发现江野倚在路灯下,睫毛上凝着雪花,手里的伞却固执地倾向她这边。
"等一个胆小鬼下班。"
他笑着说,而她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喉咙突然发紧——原来这世上真有人愿意为了她,把自己置于狼狈的境地。
"这三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江野的声音裹着寒气,却比壁炉的火更灼人。
"你总说年龄是差距,未来太缥缈,可我觉得,最大的距离是你不敢伸手抓住幸福。"
他将玫瑰塞进她怀里,玫瑰刺轻轻刮过她的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我知道你怕,怕被温柔欺骗,怕重蹈覆辙。但林知遥,我的真诚不是套路,是笨拙却炽热的真心。"
林知遥望着他泛红的鼻尖,那些被她压抑的渴望突然破土而出。她想起无数个深夜,自己对着代码界面发呆时,脑海里总会浮现江野的笑脸;想起他为她系围巾时,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带来的战栗;想起他说起梦想时,眼里跳动的光。原来她并非不向往热烈,只是长久的自我压抑,让她忘了如何拥抱鲜活。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将湖面染成银色。林知遥伸手抚过江野得脸颊,触到他颤抖的睫毛。
"我怕。"
她轻声说,却主动踮起脚,将唇印在他冰凉的嘴角。
"但我更怕错过你。"
这一刻,五年的枷锁轰然碎裂,她终于明白,真正的温柔从不是完美无缺的呵护,而是有人愿意陪她打破枷锁,在跌跌撞撞中,走向未知却明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