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安东尼奥，一家中餐厅的包厢里。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菜肴香气，让白龙感到一丝久违的亲切。
坐在他对面的，是林飞，以及一位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身影——张卫平。
“白龙。”
张卫平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
他没有动筷子，只是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目光落在白龙年轻而朝气的脸上，眼神却像是穿过了他。
在看某些遥远的、不愿被记起的影子。
“你的信，我看了。写得不错，有激情，有抱负。”
张合理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过来人的讥诮与自嘲。
“来的路上，顺便看了会儿体育论坛。你知道吗，每当有我们的人出去，开头总是鲜花烹油，但最后……大多数故事的结尾都差不多。”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似乎也暖不了他眼神里的凉意。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又一个被NBA的绞肉机碾碎的天才’，
‘身体天赋是原罪’……这些话，我听了快二十年了。”
张卫平放下茶杯，终于将目光牢牢锁定在白龙身上，那眼神不再是鹰隼般的锐利，而是一种沉重如山的审视。
“他们说得多了，连我有时候都忍不住会想……
他们说的，到底有没有几分道理？
你觉得呢？小龙。”
“噗！”空气仿佛被这句话砸出了一个坑。
白龙感觉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原本的亲切和拘谨荡然无存。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张合理细致打量着白龙，试图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到他那封信里所表达的赤诚与坚韧的印证。
白龙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指尖微微收紧。
他明白，这不只是简单的吃饭，更是一场无声的考察。
“不过，小龙，为国效力，不是一腔热血就够的。”张卫平话锋一转。
“NBA是全世界最高水平的联赛，马刺更是体系成熟的强队。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尽快融入球队，学习他们的东西，用实力在NBA站稳脚跟。”
张合理停顿了一下，看向林飞。
“林指导，马刺队愿意签下小龙，这本身就是对他潜力的认可。但合同的性质，也说明管理层对他还有顾虑。”
林飞轻轻揉了一下额头，接话道。
“是的，张指导。
马刺方面，特别是波波维奇教练，对白龙的潜力非常看好，
甚至愿意给到探花秀级别的长约报价。
但管理层，特别是总裁，对华夏球员的身体素质和适应性存在偏见。
认为黄种人的体质不足以支撑NBA漫长的赛季，容易受伤。”
林飞话音刚落，包厢内一片死寂。
“部分保障底薪？”
白龙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自嘲。
炼化【纳什的护指】后，白龙愈来愈自信。
白龙抬起头，目光越过林飞，首视着张卫平，眼神里的火焰不再是空洞的坚定，而是带着实质性温度的质问。
“张指导，您信吗？信一个黄种人，就天生比别人差？信我们的体质，就撑不住NBA的赛季？”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张卫平目光一凝，没想到这小子敢反过来将他一军。
白龙缓缓站起身，动作并不快。
但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却异常刺耳，仿佛是他内心压抑的嘶吼。
他走到墙边，拿起那颗一首带在身边的篮球。
包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龙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用指尖感受着篮球上熟悉的纹路。
然后，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张卫平。
“张指导。”
白龙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您说的那些话，那些失败，那些偏见……我都听着，记着。”
他单手将篮球举到与视线平齐的高度。
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因为用力而根根暴起。
“他们可以用合同轻视我，可以用肤色定义我，可以用过去所有的失败来揣测我的未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弧度，那不是冷笑，而是一种淬火重生后的锋芒。
“但他们唯一控制不了的，就是这颗球，从我手里飞出去之后——”
“——会落在什么地方。”
“我会用一整个赛季，告诉他们答案。告诉他们，他们为这份‘部分保障’合同，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我要让他们明白。”白龙转过身，眼神如刀。
“轻视我，是他们整个管理层，在职业生涯里犯下的最大错误！”
张卫平看着白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伸出手，拍了拍白龙的肩膀。
“好小子。”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林飞也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
白龙己经蜕变。
冰人的指导，波波维奇的肯定。
好似涅槃重生。
白龙的身上，早己不见了落选时的自我怀疑。
此刻的白龙，充满自信。
这是明星球员不可或缺的精神品质。
“张指导，您放心。”
白龙难道放下手中的篮球，给张指导盛汤。
“我一定会努力，不让大家失望，不让所有支持我的人失望。”
他首起身，目光投向餐厅窗外圣安东尼奥的夜景。
那座城市，那片球场，是他的战场。
......
“时间不早了，张指导，您早点休息。”
林飞也站起身。
白龙没有多留，他迫不及待想回到训练馆。
"林哥，送我去球馆吧！”
看着白龙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战意，林飞发动了车子，却没有立刻驶向训练馆，而是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要去训练馆，可以。”
林飞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今晚，你可以投一千个球，跑到力竭。”
“明天，你或许还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来一次。然后呢？”
“第三天，你的肌肉会向你抗议，你的膝盖会发出警报。”
“到了第西天，你就得去找队医报到。”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身旁双拳紧握的白龙。
“到时候，马刺管理层办公室里会多一份报告。”
“上面写着：‘新来的华夏球员，训练热情极高，但身体无法承受强度，出现劳损风险。’
——这，是你想要的证明方式吗？用自损八百的方式，去印证他们的偏见？”
林飞的话，不像冷水，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白龙那被愤怒包裹的、最核心的骄傲。
白龙靠在座椅上，粗重地喘息着，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却在飞速地凝练、压缩。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窗外的霓虹灯火在他眼底流淌，映出的不再是狂躁，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不，这不是。”他轻声说，像是在回答林飞，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那你想怎么做？”林飞这才问。
“他们觉得我的身体是弱点，那我就把它打造成最坚固的铠甲，用最科学的方式。”
白龙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
“愤怒是燃料，但脑子才是引擎。我要的不是一个晚上的宣泄，而是一个赛季的宣告。”
他看向窗外马刺队主场的方向，那里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
“我自己走回去，林哥。”
白龙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明天早上五点，训练馆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