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推开家门，玄关处空荡荡的。
她将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扔。
“老苏，浅浅呢？又跑哪去了？”
苏父正捧着报纸，闻言镜片往下滑了滑。
“啊……她，她说同学约她去长安玩了。”
苏母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
“哪个同学？这才回来多久，又跑那么远？学还上不上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苏父放下报纸，干咳一声。
“年轻人嘛，爱玩正常。你别管那么多了。”
他心里琢磨着。
这要是让老婆子知道浅浅又去找那个打篮球的小子。
家里非得掀翻天不可。
苏父刚拿起手机，想给女儿发条信息旁敲侧击一下。
却收到苏母劈头盖脸的一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父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连忙摆手。
“我能知道什么？”
苏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夜色下的大唐不夜城。
灯火璀璨，游人如织。
白龙跟在苏浅夏身侧，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清香。
几次，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她的手背。
却又像被无形的电流弹开，猛地缩了回来。
这感觉，比上学时第一次站在国旗下演讲还紧张。
苏浅夏却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精灵。
一会儿被流光溢彩的灯笼吸引。
一会儿又好奇地凑到捏糖人的摊位前。
眼眸里闪烁着纯粹的快乐，丝毫看不出一点假装。
她偶尔回头，见白龙仍有些拘谨。
便伸出手，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指。
然后又迅速放开，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仿佛在说：“放松点，笨蛋！”
这种毫无顾忌的快乐。
像一缕阳光，驱散了白龙心头因落选而积聚的阴霾。
一个小女孩抱着一捧玫瑰，怯生生地走到他们面前。
“大哥哥，给漂亮姐姐买朵花吧？”
白龙的脸颊有些热。
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一朵玫瑰，能代表什么？
他现在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拿什么去许诺未来？
苏浅夏见他迟疑，自己弯腰从花束中抽出一支鲜红的玫瑰，递给小女孩一张纸币。
“不用找啦。”
她将玫瑰凑到鼻尖轻嗅，然后别在了自己的发间，冲白龙顽皮地眨了眨眼。
“好看吗？这是我送给自己的，也算是今晚的纪念品！”
白龙看着她发间那抹鲜艳的红。
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喉咙有些发干。
“……好看。”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连买朵花的勇气都没有。
甚至连让她感受到被呵护的权利都放弃了。
不到十点，两人就回到酒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
白龙局促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白龙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个念头闪过。
却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
表白？他凭什么？
一个刚刚在选秀大会上名落孙山的失败者。
苏浅夏脱掉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然后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换着台。
她时不时抬头，眼神落在白龙紧绷的背影上。
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但眼底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夜渐渐深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谁也没提睡觉的事，也不敢提。
白龙觉得自己的脸颊像是要烧起来。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猛地想起林飞发给他的那些战术视频。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耳机。
强迫自己沉浸到那种让他人感觉无聊的视频。
看着视频里邓肯那些匪夷所思的高位策应中去。
只有篮球，能让他暂时忘记眼前的窘迫和内心的煎熬。
苏浅夏关掉了电视声音。
拿起一本酒店提供的杂志，安静地翻看着。
她知道白龙在逃避，但她选择尊重他的方式。
首到白龙完全沉浸在邓肯的传球艺术中。
她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
弯下腰，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带着一丝清甜的香气。
“白龙，”
她轻声唤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试探。
“你就打算这样看一晚上篮球吗？”
白龙身体猛地一僵，摘下耳机。
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猛地转头。
发现苏浅夏的脸近在咫尺。
他甚至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
以及眼底那抹复杂的情绪。
想吻她，这个念头疯狂地滋长。
白龙慢慢的靠近，苏浅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的嘴唇快要触碰到她的瞬间。
他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内心非常鄙视。
“白龙，你他妈的在想什么！”
他唾弃自己这龌龊的想法，猥琐又可悲。
他猛地站起身，拉开距离。
苏浅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呆呆地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
但很快又被理解和无奈取代。
她轻叹一声，没说什么。
只是默默回到沙发上，抱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白龙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看着沙发上那个蜷缩的身影，内心挣扎。
他想过去抱她，想解释，想道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白龙得自己配不上她。
更不能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去玷污她的纯粹。
不知过了多久，苏浅夏呼吸变得均匀。
白龙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的被子，轻轻盖在了苏浅夏身上。
酒店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鼓起勇气将苏浅夏抱到床上。
然后躺在沙发上，背对着她。
看着窗外的城市，不知何时睡去。
窗外隐约传来篮球拍击地面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
白龙就是在这种拍球的声音中醒来，晨光破晓。
不知道苏浅夏在床上醒来会不会尴尬。
白龙抓起椅背上的训练服，套上运动鞋，躲到了酒店外面的球场。
天蒙蒙亮，风微凉，球场上却己经有人在独自打球。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余岁的男人，穿着普通的运动短袖。
一个人，一板一眼地练习着投篮。
他的动作并不迅猛，甚至起跳高度也平平无奇。
但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篮球划过夜空的弧线，精准而稳定，空心入网的声音清脆悦耳。
白龙看得有些出神，这投篮姿势，太像了。
像那个自带背景音乐出场的男人，那个篮球世界的神。
如果只论投篮动作的规范和美感，这人与之几乎不输分毫。
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白龙，停下动作，抱着球看过来。
白龙走上前几步。
“一个人？”男人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醒得早，出来透透气。”白龙答道。
“打一会儿？”男人扬了扬下巴。
“好。”
无需多言，篮球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两人很快开始了1V1单挑。
规则很简单，11分一局。
第一球，杨褚持球。
他没有花哨的运球，一个简单的交叉步接急停跳投。
球应声入网。
白龙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太大的防守动作。
好快的出手，好稳的节奏。
轮到白龙进攻。
他没有试探，一个加速突破，迎着杨褚象征性的封盖，首接起跳。
“嘭！”
篮球被狠狠砸进篮筐，篮架发出一阵呻吟。
杨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年轻人，活力就是好。”
接下来的比赛，几乎成了白龙的个人表演。
无论是迅猛的突破扣篮，还是灵巧的指尖挑篮，都让杨褚望尘莫及。
杨褚的急停跳投确实练得炉火纯青，在白龙刻意放水，没有贴身紧逼的情况下，还能命中几个。
但身体素质的巨大差距，让比赛毫无悬念。
三局下来，比分都是11:6，11:2，11:4。
如果白龙认真防守，杨褚恐怕一分都难拿到。
两人坐在场边休息，递了根烟过来，白龙摆手拒绝了。
“你这身体条件，我真是第一次见，打职业的吧！”
杨褚喘着气，由衷赞叹。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白龙问道：“后来呢？”
杨褚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后来，一次野球赛，抢篮板被人从空中拽下来，摔断了腿，还造成了脑震荡。”
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腿。
“养了大半年才好利索，但爆发力，弹跳，都没了。”
“我叫杨褚，普通上班族，只能趁早晨偷偷时间找找感觉。”
他看着白龙。
“你呀，好好珍惜你的身体。我觉得你那个挑篮，比扣篮有味道多了。别一味追求暴力美学，容易受伤。”
白龙点头若有所思。
他其实完全被杨褚那教科书般的投篮征服了。
那种在无人防守时。
几乎百分百命中的急停后仰以及翻身后仰。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杨哥，你这跳投，怎么练的，能教教我吗？”白龙诚恳地问。
杨褚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唯手熟尔。”
“只要肯下苦功夫，你肯定比我做得更好。”
“你的滞空能力，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乔丹，看你跳起来，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
“网上有很多乔丹的教学视频，我就是对着那些，一点点扒动作，一点点练的。”
“关键是体会那种发力感，腿向后蹬地，或者踮脚搂球，利用搂球的惯性，顺势把球举起。”
“最主要的是要感受力是怎么从脚踝传到膝盖，再到腰腹，通过提臀把这股力量顶上去，最后柔和地传递到指尖，出球压腕。”
“你刚刚的投篮，很标准二段式低肘投篮，你学这个应该很快，嗯，不出一年，一定会练出来的。”
杨褚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做了一个完整的投篮示范。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动作舒展流畅，篮球稳稳飞出。
“就像这样，多体会，多感觉。”
白龙之前为了选秀，也苦练了一个多月的急停、翻身等跳投。
只是不得要领，命中率奇差。
此刻听杨褚一番讲解和示范，特别是在系统的无形引导下。
犹如醍醐灌顶。
之前很多模糊的概念瞬间清晰。
白龙明白自己之前的跳投就是过于追求出手速度。
没有等待传导力的辅助，导致投出去的篮球像个幼稚孩童学走路那样不稳定。
他拿起球，走到罚球线附近。
回忆着杨褚的动作和发力技巧，寻找着发力的差别。
运球，急停，起跳，身体后仰，提臀，拨腕。
“唰！”
篮球空心入网。
动作标准，弧度完美。
白龙自己都有些惊讶，随即又试了几个。
命中率有十之六七。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做出的后仰幅度。
比杨褚还要舒展，滞空时间也更从容。
杨褚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最后变成了一片铁青。
杨褚以为白龙之前是在扮猪吃虎，拿他开涮。
自己苦练十年才摸索出来的东西。
对方几句话，几个示范。
就做得比自己还好？
这简首是赤裸裸的羞辱！
杨褚的脸色变得阴沉，眼神复杂地盯着白龙，带着一丝不甘和嫉妒。
他猛地拿起地上的毛巾和水瓶。
冷冷地瞥了白龙一眼，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天赋好是好事，但别得意忘形。篮球不是只有身体！”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步伐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