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仪式的红地毯黏着隔夜的香槟渍,我踩着高跟鞋从江珩的巨幅海报前走过。海报上他扮演的侠客笑得张扬,剑穗上系着的茶绳是我亲手编的——那时他说“晚晚,等《浮灯》拍成电影,你就是我的专属编剧”。
“长庚老师,请这边签名。”顾淮之递来金箔笔,袖口的翡翠袖扣映着晨光。他身后的背景板上印着巨大的“长庚”二字,像两柄烧红的烙铁,烫得江珩粉丝举着的“抵制抄袭”灯牌都在发抖。
“长庚”这个笔名被镁光灯翻炒成热搜时,江珩正在微博编辑第27条影射文案:“某些人靠资本上位,连笔名都偷我的星座。” 配图是他三年前在星空下的自拍,定位显示在珊瑚群岛——正是我抱着流产诊断书咳血的那晚。
“江影帝真是抬爱,”我对着镜头轻笑,笔尖在背景板上划出利落的弧线,“我这笔名取自‘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倒是江影帝的星座,和某网红撞了款。”
林薇薇在人群里尖叫起来,假睫毛差点飞到记者脸上。她今天穿的粉色礼服和我十八岁拿茶道冠军时的旗袍同色,连发髻上插的玉簪都复刻了沈家茶徽——苏晴昨晚发来的对比图里,她整容前的单眼皮小眼睛,和我高中年鉴上的照片几乎重合。
“沈星晚你胡说!”林薇薇被保镖拦住,指甲在空气中抓出残影,“江哥的星座是公开的,倒是你这个‘长庚’,谁知道是不是顾先生捧的马甲!”
顾淮之上前半步,折扇敲在掌心发出脆响:“林小姐对马甲这么感兴趣?”他展开扇面,上面是我用茶汁画的《浮灯》分镜,“沈总十西岁就在《茶经》杂志发表散文,笔名‘长庚’注册于七年前,需要我把版权局的登记文件投影到天上吗?”
全场哄笑。江珩站在人群外围,白衬衫领口皱得像揉烂的废纸。他昨晚肯定又喝了酒,指缝间还留着烟渍——那是我离开后他才染上的习惯,从前我连他喝咖啡都要算着咖啡因含量。
“长庚老师,”有记者举着话筒冲过来,“《浮灯》的女主设定是不是您的亲身经历?那个为爱人放弃家族事业的茶商之女……”
“艺术源于生活,”我打断他,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江珩身上,“但真正的生活,远比剧本更狗血。比如有些人,以为捡到了珍珠,其实只是踩了一脚狗屎。”
江珩猛地抬头,红酒杯在手里碎成齑粉。玻璃渣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他定制皮鞋的雕花上——那是我送他的三十岁生日礼物,鞋跟里还嵌着我偷偷放的辟邪茶梗。
“沈星晚!”他突然吼出声,推开拦着的保镖冲过来,“你把话说清楚!《浮灯》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顾淮之侧身挡在我面前,折扇轻轻敲在江珩胸口:“江先生,这里是开机仪式,不是疯人院。”
“让开!”江珩眼睛赤红,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长庚是我的!这个笔名是我先叫的!”
我终于笑了,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邮箱:“江影帝是指这个吗?”屏幕上是七年前我给出版社发的投稿邮件,标题赫然是“长庚《浮灯》初稿”,发送时间比江珩第一次用“长庚”做社交账号昵称早了整整一年。
江珩的脸色瞬间从赤红褪成惨白,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香槟塔。金色的泡沫漫过他的皮鞋,浸软了那根早己枯萎的茶梗。
“原来江影帝不仅演技是抄的,连笔名都要偷啊。”林薇薇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踩着高跟鞋走到江珩身边,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早知道你这么没本事,我……”
“闭嘴!”江珩猛地推开她,手指颤抖着指向我,“是你!一定是你算计我!你早就知道沈园的事,故意接近我……”
“接近你?”我往前走一步,高跟鞋踩碎地上的玻璃渣,“江珩,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是你在暴雨里追着我的车跑了三条街,求我做你的助理?”
他突然不说话了,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像个被戳破的充气娃娃。
开机仪式在混乱中草草结束,顾淮之的车停在后台门口。我坐进副驾驶,看见后视镜里江珩蹲在地上捡碎玻璃,林薇薇站在一旁涂口红,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男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好像不太对劲。”顾淮之发动车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
“他一首都不对劲,”我擦掉裙子上的酒渍,那是江珩刚才撞翻香槟塔时溅上的,“从他选择相信林薇薇那天起。”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苏晴发来的彩信。点开看,是段监控录像:江珩醉醺醺地回到公寓,把林薇薇按在沙发上,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是被P成的我的脸。
“晚晚,你看,她整得再像你又怎么样?”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哭腔,“这里不像……这里也不像……”
林薇薇在录像里尖叫着推开他,口红印蹭在他衬衫上,像道新鲜的伤口。
“需要处理吗?”顾淮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瞥了眼我的手机屏幕,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不用,”我关掉录像,将手机扔进手包,“留着吧,以后还有用。”
车子驶离片场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江珩正站在公寓楼顶上,手里挥舞着什么东西,像只折断翅膀的鸟。
“顾淮之,”我突然开口,“你说,人真的会为了名利,把良心都喂狗吗?”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沈总,你忘了?狗都嫌腥。”
我也笑了,只是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是啊,狗都嫌腥。
江珩把十年感情当垃圾扔掉的时候,恐怕连狗都要嘲笑他有眼无珠。
车子停在集团楼下,我看见老管家在门口徘徊,手里捧着个檀木盒子。
“大小姐,”他看见我时眼睛一亮,打开盒子,“您母亲的遗物找到了,是当年您离家时带走的那支茶针。”
茶针躺在丝绒衬里上,是用半片双鱼玉佩磨成的,缺角处镶着金边,像道愈合的伤口。
“知道了,”我接过盒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石,“把它放在书房吧。”
走进电梯,镜面映出我疲惫的脸。十年了,从那个偷偷跑出沈园的少女,到如今的沈氏董事长,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却也弄丢了最初的自己。
手机又响了,是江珩的经纪人张哥。他在那头气喘吁吁:“星晚,你快看看微博!江珩发了视频,说《浮灯》是他和你一起写的,还说你……”
“说我靠他上位,对吧?”我打断他,“张哥,你跟了他十年,还不明白吗?他现在只能靠消费我来维持热度了。”
“可是星晚,”张哥的声音带着恳求,“算我求你,别再逼他了,他真的快疯了……”
“疯了?”我笑了,电梯门在这时打开,阳光洒在我脸上,“张哥,比起我在垃圾站跪捡婚戒的那个雨夜,他现在这点‘疯’,算得了什么?”
挂了电话,我走向办公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
江珩,你以为曝光我的“艳照”就能毁掉我吗?
你错了。
真正能毁掉一个人的,从来不是外界的流言,而是内心的崩塌。
而我的内心,早在你撕碎婚书的那一刻,就己经死过一次了。
现在活着的,是浴火重生的沈星晚。
你准备好,迎接我的报复了吗?
我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调出《浮灯》的最新修改稿。在原著里,男主角最终明白了女主角的苦心,两人归隐茶山。但现在,我要让他永远活在悔恨里,看着女主角成为一代传奇,而他,只能在尘埃里仰望。
这,才是对背叛者,最残忍的惩罚。
窗外的阳光正好,将整个城市照得透亮。我知道,属于我的时代,才刚刚开始。而江珩的时代,己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