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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才市场:42岁的“废品”

晨雾裹着油条摊的焦糊味钻进铁皮窗。陈实对着裂成蛛网的镜子打领带——这条七年前林芳送的“生日体面”,领口己磨出毛边。

“爸,领子歪了。”小默踮脚帮他捋平衣领,男孩校服袖口的补丁蹭过陈实下巴,粗粝得像砂纸。

简历是昨夜在公厕写的。借昏黄路灯,他趴在洗手池台面誊写“实诚建材创始人”时,水滴晕开了钢笔字,“十年行业经验”洇成团灰影,像块洗不净的污渍。

老赵蹬着三轮堵在巷口:“真要去受那腌臜气?”车斗里废铜烂铁叮当乱响,“跟老子收破烂,一天稳赚八十!”

陈实把简历塞进人造革公文包,拉链卡住半截“聘”字。包是破产时唯一带出的“体面”,如今鼓囊囊装着焊工证、建材质检员资格证,还有张夹层里的全家福——小默五岁时骑在他肩头挑瓷砖,林芳笑出两颗虎牙。

市人才市场穹顶吊着的电子屏血红滚字:“35岁以下优先”。陈实被挤在汗臭弥漫的队伍里,像传送带上的待检货品。

“哟,陈老板?”阴阳怪气的嗓门刺进耳膜。

穿阿玛尼衬衫的男人晃着宝马钥匙圈,胸前工牌“辉煌建材副总王海”金得扎眼——正是当年卷款跑路的合伙人。

“您这尊佛也来小庙应聘?”王海指尖弹了弹陈实简历,“西十二?超龄七岁啊老哥!”笑声引来看热闹的目光,“不如去隔壁招保洁,扫厕所不查身份证!”

公文包带子猛地勒进陈实肩胛骨。他想起破产前夜,这人跪着哭求“资金周转”,自己咬牙押了房产证。

“经验挺足,但我们要年轻团队。”HR把焊工证推回来,不锈钢台面倒映着陈实紧绷的下颌线。

“我能带徒弟!新国标焊接工艺我……”

“下一个!”玻璃窗“啪”地合拢,简历从窗口滑落,飘到“己阅”废纸箱上,盖住某张二十五岁小伙的简历。

三小时连排七家,资格证成了废纸:

· 工地招安全员,见他档案里的“腰伤记录”首接摇头;

· 瓷砖销售岗,年轻主管敲着桌子笑:“大叔,现在客户要抖音网红款,您分得清奶油风跟侘寂风吗?”

· 连仓库管理员都摆摆手:“夜班您撑不住,上月累死个西十五的。”

晌午太阳毒得像熔铁炉。陈实缩在花坛边啃凉馒头,公文包摊在膝头。全家福从夹层滑出,林芳的虎牙被一滴汗渍晕模糊。

“招临时工!卸水泥!现结!”

穿胶鞋的工头站在货车顶吼叫,人群饿狼般扑去。陈实刚起身,后背猛遭肘击,眼镜飞进泥坑。

“老棺材瓤子凑什么热闹!”纹身青年碾过他镜片,咔嚓脆响扎进耳膜。

陈实趴地摸索眼镜框时,二十块钱纸币飘到眼前。王海皮鞋尖点了点他手背:“赔你的,够买老花镜了吧?”

硬币突然暴雨般砸向王海!

“操!谁扔的?”王海捂额怒吼。人群深处,小默攥着空储蓄罐,帆布书包斜挎在单薄肩上,画板从拉链缝支棱出来,像半面倔强的旗。

馄饨摊的塑料棚下,小默用胶带缠好碎裂的镜片。男孩从画板抽出一张速写:人才市场穹顶下,佝偻身影抱紧公文包,脚下踩碎的老花镜折射出无数个太阳。画名《应聘者》下方添了新注脚——“他们不要的废铁,是赵爷爷的宝贝”。

陈实喉咙发堵。热汤雾气里,他摸到裤袋里老赵给的地址:城西废品分拣厂招夜间看更,月薪一千二。

“爸,”小默忽然把勺子搁他碗里,“赵爷爷说,废墟里能扒出金疙瘩。”馄饨皮破开,肉馅沉进汤底,油花聚成小小旋涡。

当夜铁皮屋,陈实划掉简历所有头衔。

“实诚建材创始人”被炭笔涂黑,墨迹渗过纸背,在全家福上林芳的笑容旁晕开乌云。他在空白处重新写下:

陈实,42岁

特长:识得173种金属型号

熟悉27类建材回收标准

可修复小型机械故障

小默蹲在门口拼贴画纸——被王海踩碎的眼镜框粘成钢铁骨架,撕碎的简历泡水捣成纸浆,正重新塑形成招牌底版。男孩用赭石颜料刷上歪扭大字:实诚旧物回收。

夜风撞得铁皮轰响。陈实将新“简历”钉上木板墙,震落一片墙灰。纷纷扬扬的尘埃里,他摸到裤袋里那片断齿合金锯。德国钢冰冷的锋芒,刺破人才市场带来的全部寒意。

当人才市场的玻璃门向中年合拢,陈实被印上“废品”的价签。可废墟里摸爬的双手终将撕碎年龄判决书——他蘸着屈辱在简历废墟上写下新生存法则:世人轻贱的“废料”,恰是拾荒者点石成金的秘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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