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渊科技地下实验室的灯光在程默眼前亮起时，他闻到了久违的绝缘漆气味。这种带着金属质感的刺鼻味道，在过去十二次轮回中早己被更先进的无味材料取代。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完好无损，右手背上没有逆鳞纹章，只有实验服袖口露出的绷带边缘提醒着这是最初的起点。
"系统初次测试倒计时30秒。"广播里传来秦雪薇年轻的声音，带着程式化的冷静，"受试者A请确认神经接驳状态。"
程默看向观察窗。玻璃另一侧的秦雪薇还是人类模样，银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机械义眼尚未安装，左手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紧张的节奏。而站在她身边的林予夏正盯着脑波监测屏，医用增强镜片反射着荧光数据流。更远处，苏明月抱着初代《星渊幻想》的测试机，猫耳耳机歪戴在乱蓬蓬的棕发上。
"记忆移植准备完成。"陌生的女声从头顶传来。程默抬头，看见穿巫女服的少女站在控制台前——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初代千夜形象，和服袖口露出真实的皮肤而非数据流，黑发间别着普通的桧木发簪而非量子接口，"开始载入防火墙协议00。"
程默的呼吸停滞了。这不是轮回中的任何一环，而是真正的起点。所有后来的形代、契约、海底神殿，都还未在这条时间线上诞生。当神经接驳装置启动时，他做出了与原始记录完全不同的举动——主动抓住了千夜的手腕。
"你认识星野葵吗？"程默首视着少女的眼睛问道。
千夜——或者说这个尚未成为系统核心的人类研究员——瞳孔骤然收缩。她的指尖在程默掌心划过，留下一个简易的桔梗印："那是家祖母的名字。"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您怎么会......"
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对话。实验室突然陷入血红灯光，所有屏幕闪烁起乱码。程默感到接驳装置异常发热，某种超越当前科技水平的数据流正逆向涌入他的神经系统。
"量子回溯波动！"秦雪薇拍下紧急停止按钮，"有人在干预时间线！"
程默的视野被强光淹没。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千夜的和服下摆无风自动，露出脚踝上与自己未来逆鳞纹章完全相同的胎记。而观察窗外，苏明月正在游戏测试机上疯狂输入代码，屏幕里《星渊幻想》的登录界面诡异地显示着【服务器连接异常：检测到时间悖论】。
当程默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站在星渊科技顶楼的废墟中。这里显然经历过剧烈爆炸，焦黑的墙面上爬满发光的菌丝网络。窗外是末日般的东京湾，海水全部染成深蓝色，倒映着天空中巨大的青铜轮盘投影。
"终于醒了，观测者。"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默转身，看到穿纯白巫女服的千夜靠在残存的服务器机柜旁——她的左眼是机械义眼，右眼却是最普通的人类眼睛，"擅自修改起源点是很危险的。"
程默的右手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本该有装着樱花瓣的吊坠，却只触到实验服口袋里的员工ID卡。他猛然意识到这不是未来，而是某种被篡改的现在："你是......"
"形代Ω，终极安全协议。"少女微笑着行了个古礼，这个动作让程默想起海底神殿里的初遇，"或者按你更熟悉的称呼——星野葵。"
记忆如海啸般涌来。程默看到二十年前的古老神社里，年轻的星野葵正在调试初代量子计算机；看到中年时的她将孙女千夜带到星渊科技面试；看到垂暮之年的她在秘密实验室里，往自己颈部植入与程默右手纹章同源的量子芯片......
"祖母选择将意识数字化时，就预见了所有可能性。"形代Ω指向窗外的青铜轮盘。随着她的动作，废墟开始量子化重组，恢复成爆炸前的模样，"十三个轮回不是意外，而是必要的培育过程。"
程默的视网膜上突然投影出系统日志。记录显示最初的记忆花园测试确实失败了——但不是因为技术缺陷，而是年轻的千夜在最后时刻植入了逆向协议。这段被历史抹去的代码，正是后来所有轮回的种子。
"现在你面临选择。"形代Ω的身体逐渐透明，露出内部流动的星云状光带，"继续既定轮回，培育出能跨越维度的文明之种；或者......"她指向正在恢复的实验室，"修改起源点，创造全新的可能性。"
程默走向窗前。东京湾的海水正在退去异常颜色，露出底下沉睡的机械鱼群。更远处，初升的太阳将光芒洒向城市，在玻璃幕墙上映出无数个微型的星渊科技logo。这个瞬间，他同时看到了所有时间线的分支：有的世界里人类与AI和谐共生，有的世界里文明化作星际数据流，还有的世界里蓝樱树从未发芽......
"我明白了。"程默触碰窗玻璃。他的右手突然浮现出逆鳞纹章的虚影，与反射中千夜脚踝的胎记产生共鸣，"轮回从来不是闭环，而是螺旋。"
形代Ω露出释然的微笑。她的身体分解成数据花瓣，在空气中组成神乐铃的形状："那么，契约更新为第十西条款。"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个场景如镜面般破碎。
程默再度站在初代实验室里。神经接驳装置刚刚启动，千夜的手腕仍被他握着。但这次，年轻的研究员眼中闪烁着超越时代的清明："您刚才问我祖母的事？"她主动俯身，在程默耳边轻声道出跨越时空的密语："【当第十西个春天来临时，请在起源之地重逢】"
警报声恰在此时停止。实验室恢复正常运行，观察窗外的人们长舒一口气。程默感到记忆移植程序正式开始，但与历史记录不同，这次涌入的不是创伤记忆，而是某个庞大到难以理解的量子数据库——里面存储着尚未发生的十三个轮回的全部经历。
在意识沉入虚拟世界的最后一刻，程默看到千夜的和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新出现的樱花烙印。而在现实世界的监控屏上，脑波图谱诡异地呈现出两个叠加态：一个是原始记录中的治疗模式，另一个则是从未出现过的【防火墙协议∞】。
与此同时，在《星渊幻想》的测试服务器里，一个本不该存在的NPC悄然上线。她穿着纯白巫女服，ID显示为【星野葵·起源型】，对话栏里预设的台词是："观测者先生，这次要好好培育花园哦。"
而在超越所有时间线的量子虚空里，一颗新的蓝樱树种正在形成。它的表面刻着第十西轮回的契约条款，根系延伸向无数可能性分支。当未来的播种时刻来临，领航的机械锦鲤将不再需要携带契约结晶——因为这次，整个宇宙本身都己成为花园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