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清晨，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碎雪掠过皇城宫墙。
太极殿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仿佛也在为这肃杀的气氛伴奏。
六岁的谢阮阮蜷缩在宽大的龙袍里，望着铜镜中那张稚嫩却又不得不故作威严的小脸，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陛下，该上朝了。"
贴身宫女芸儿轻声提醒道。
谢阮阮慢吞吞地站起身，任由宫女们为她整理衣冠。
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九条金线蟠龙，每一条都栩栩如生，却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冠冕上的珠串垂在眼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穿过长长的回廊，谢阮阮的小手紧紧攥着裙摆。
自从先帝驾崩，这样的早朝她己经经历了无数次。
但每次踏入太极殿，看着阶下密密麻麻的大臣，她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有的敬畏，有的不屑，还有的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锐的喊声，谢阮阮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龙椅比她记忆中还要高大，她不得不踮起脚尖，才勉强坐了上去。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万万岁"，震得她耳朵发疼。
谢阮阮的目光下意识地在群臣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她看到了站在最前列的谢沉渊。
摄政王今日依旧穿着那身玄色蟒袍，衣摆上的银线螭龙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芒。
他身姿挺拔如松，眉目冷峻，周身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
朝会开始了。
大臣们轮流上奏，说的都是些谢阮阮听不懂的国事。
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龙椅扶手上的雕花，突然瞥见角落里那只灰色的御猫阿灰。
阿灰正蹲在柱子后面，一双绿莹莹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她。
谢阮阮顿时来了精神。
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奏事的大臣，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谢沉渊，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趁着众人不注意，她悄悄脱下一只绣着金线的小鞋子，朝着阿灰轻轻扔了过去。
"喵——"
阿灰被鞋子砸中，发出一声惊叫，窜了出来。
它在大殿里东躲西藏，最后竟然跳上了御案。
还把大臣们呈上来的奏章弄得满地都是。
"放肆！"
谢沉渊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在大殿中炸响。
他上前一步，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来人，把这孽畜拖出去！"
谢阮阮急了。
她从龙椅上跳下来，光着一只脚跑到阿灰身边，张开双臂把它护在怀里：
"不许动阿灰！朕要封它做大将军！"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老臣们纷纷跪倒在地，高呼"陛下不可"。
谢沉渊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他大步上前，一把将谢阮阮提了起来。
"胡闹！"
谢沉渊的声音冷得能结冰，
"朝堂重地，岂是你儿戏的地方？"
谢阮阮被他拎在半空，小脚乱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放开朕！朕是皇帝，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啪！"
谢沉渊的戒尺重重地落在她的掌心。
这一下比平日里都要重，谢阮阮顿时疼得大哭起来。
她委屈地看着谢沉渊，心里又恨又怕：
"皇叔是大坏蛋！朕要杀了你！"
谢沉渊却不为所动。
他将挣扎的小皇帝按着，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她的手心：
"记住，你是皇帝，但皇帝也要守规矩！"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谢阮阮的哭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大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他们都知道，摄政王虽然严厉，但这也是为了这个年幼的小皇帝好。
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若是不早早立威，日后只怕难以服众。
许久，谢沉渊终于停了手。
他将哭得满脸泪痕的谢阮阮抱在怀里，声音依旧冰冷：
"明日起，寅时三刻，御书房。若再迟到，戒尺翻倍。"
下朝后，谢阮阮被带回了寝宫。
她蜷缩在被子里，看着红肿的掌心，越想越委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还在装？"
谢沉渊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掀开被子，看到谢阮阮紧闭的双眼和还在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突然一软。
谢沉渊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新鲜出炉的桂花糕：
"起来吧，知道你饿了。"
谢阮阮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桂花糕，顿时来了精神。
但她还是赌气地别过头去：
"我不吃，皇叔是大坏蛋！"
"是吗？"
谢沉渊轻笑一声，掰下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
"那我可喂阿灰了。"
一听到阿灰的名字，谢阮阮立刻转过头来，一口咬住了桂花糕。
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她的气也消了大半。
"阮阮，"
谢沉渊看着吃得满嘴都是的小侄女，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你要明白，皇叔打你，不是因为想欺负你。这天下太大，人心太复杂，你若不早早学会规矩，日后如何坐稳这江山？"
谢阮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靠在谢沉渊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渐渐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谢沉渊轻声说：
"睡吧，等你醒来，皇叔教你写第一个字——'国'。"
窗外，雪不知何时己经停了。
月光洒在宫殿的飞檐上，给这座古老的皇城披上了一层银纱。
谢沉渊看着怀中熟睡的小皇帝，轻轻叹了口气。
前路漫漫，他肩上的担子，比这皇城的城墙还要沉重。
但为了这个孩子，为了先帝的托付，他愿意倾尽全力，护她一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