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攸宜踢开安全出口铁门时,防毒面具还挂在颈间晃荡。展厅冷气卷着亚克力展柜的锐角扑面而来,她按住左耳蓝牙耳机低吼:"李雨你最好有正当理由,我差点被海关缉毒犬当可疑分子逮了。"
"策展人把《蓝火》和沈淮序的古琴台摆在对角线!"耳机里传来纸张撕裂声,"他们说您的荧光颜料辐射值超标..."
咒骂卡在喉间。宋攸宜撞进B厅的瞬间,五十赫兹的低频震动顺着脊椎爬上第七节椎骨。暗蓝色展厅中央,悬浮的汉白玉琴台正在吞噬所有光源,沈淮序垂落的发丝扫过焦尾琴凤沼处的冰裂纹,像泼墨山水里走出的谪仙。
她突然理解策展人的恶趣味——自己那幅两米高的《蓝火》在琴台斜后方熊熊燃烧,画中扭曲的人体正随着《幽兰》琴曲抽搐。古琴的丝弦震颤与矿物颜料中的硫化镉产生微妙共振,空气里飘浮着诡异的磷光。
"这是谋杀。"宋攸宜扯下防毒面具砸向展墙,声控灯应声亮起。她这才发现琴台下方的镜面装置将画作折射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里都晃动着沈淮序的侧影。"我要把那个弹棉花的..."
转身撞进松烟墨香里。沈淮序的月白长衫下摆扫过她沾着荧粉的作战靴,修长手指虚悬在她腕间三寸:"宋小姐的钴蓝里掺了明代青花瓷釉?"他指尖有刚凝固的血痂,想必是被琴弦所伤,"可惜火候差了七度,气泡裂痕不够悲怆。"
宋攸宜感觉后颈纹身在发烫。这个男人竟能隔着三米嗅出她秘方里的海捞瓷成分,更该死的是他说对了——上周那批电窑确实温度失控。
"沈先生倒是把《幽兰》弹得像送葬曲。"她故意碾过对方曳地的衣袂,作战裤挂住苏绣卷草纹,"要不要给我的画配段《大出殡》?保证让你的琴弦哭出血。"
沈淮序轻笑时,发间玉簪与展厅警报器同时泛起红光。他忽然扣住宋攸宜的手腕按在消防玻璃柜上,鼻尖距她眼尾的朱砂痣只有毫厘:"宋小姐画中人体第七节颈椎的扭曲角度,和在下弹《长清》时右手小指的发力轨迹如出一辙。"他的气息掠过她睫毛上粘着的荧光粉,"这种濒死的美感...您也梦见过雪崩吗?"
警报声撕裂空气的刹那,宋攸宜看见自己画框边的辐射标识在沈淮序瞳孔里燃烧。他广袖翻卷带倒安全警示牌,展厅突然陷入黑暗,唯有《蓝火》中的荧光颜料在琴弦震颤中妖异舞动。
"别动。"沈淮序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温热掌心覆住她要去摸战术匕首的手,"次声波共振会让你的画框螺栓在23秒后脱落。"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现在开始数——"
玻璃爆裂声与古琴断弦声同时炸响。宋攸宜在坠落的天花板碎屑中嗅到沈淮序袖口浸染的龙脑香,他护着她滚进防火卷帘后的安全区时,那截断弦正巧勾住她腰间银链。
"第七秒。"沈淮序抚过她散落的发丝,从其中挑出一片闪着磷光的碎玻璃,"比预期早了十六秒。"他染血的指尖在逃生通道墙壁划出一道冰裂纹,"看来宋小姐的画,比我的琴更想拥抱死亡。"
宋攸宜踹开安全门的动作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晨曦刺破硝烟般的展厅雾气,她听见身后传来帛裂之声——沈淮序割断一截衣摆系住她散开的鞋带,苏绣卷云纹缠着战术靴的军规扣,像道封印也像条锁链。
"赔你颜料。"他将沾血的冰裂纹瓷片放进她工具包,残弦在腕间缠了三圈,"三天后申时,青花堂电窑开炉。"逆光里他的身影与《蓝火》中扭曲的人体重合,"敢来吗?"
宋攸宜扬手将防毒面具抛向消防喷淋头。高压水幕倾泻而下时,她看见沈淮序的长发在水帘中绽开,宛如自己昨夜打翻的银朱颜料在暴雨中沉浮。画框螺栓最终坠地的声响,像极了多年后太平间抽屉合拢时的金属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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