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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蓝雪晨光

晨露缀满蓝雪花瓣时,宋攸宜在画室后院的青石阶上醒来。昨夜暴雨洗净的天空像块钴蓝琉璃,云絮是未调匀的钛白,松松软软地浮在画框似的天际线。她赤足踩过濡湿的苔藓,孔雀蓝发梢扫过木廊风铃,惊起一串碎玉般的清响。

白瓷盏里的雨前龙井正氤氲着烟,沈淮序的月白衫角掠过竹篱,惊飞了栖在蓝雪花丛的玉带凤蝶。他怀中焦尾琴的冰蚕丝弦还凝着晨露,随着步伐轻颤,将七声清音抖落在她未收拢的画稿上。

"宋小姐的威尼斯红要晒褪色了。" ,他拂开石桌的落花,古琴横在铺满蓝雪花瓣的茵席。晨光穿过他垂落的发丝,在宋攸宜的速写本上织出细密的光栅,恰好框住她昨夜涂抹的雨巷残章。

宋攸宜屈膝坐在竹编蒲团,未干的群青从裤脚渗出,在青石板上漫成小小的湖。她故意将沾满靛青的笔刷甩向琴台,沈淮序却抬手接住飞溅的颜料星子,腕间沉香珠串缠住零落的蓝雪花瓣,成了天然的镇纸。

"听雨阁的紫藤该开了。" ,他忽然拨动冰弦,震落琴头栖着的两只翠鸟,"带你去偷些花青颜料?" ,尾音带着未消的雨气,惊得宋攸宜笔尖一颤,将画中人的眼尾朱砂点成了蓝雪花苞。

她别开脸去蘸松烟墨,却碰翻盛着晨露的汝窑盏。沈淮序广袖一展,露珠在半空划出银弧,尽数落在她挑染的发间。"当心。" ,他指尖掠过她耳后,摘下一颗将坠未坠的水珠,"晨露最宜调松绿。"

风起时满院蓝雪纷扬如雪,宋攸宜的炭笔在宣纸上沙沙游走。沈淮序的《鸥鹭忘机》淌过二十一弦,惊醒了蜷在她膝头酣睡的虎斑猫。琴音推着云影漫过画纸,将昨夜雨巷的铅灰色泽,一寸寸染成他襟口的月白云纹。

"沈淮序。" ,她忽然咬断一缕散落的发丝,"你的琴台缺幅画。" ,蘸饱金粉的笔尖悬在古琴龙池上方,虎斑猫的尾巴扫过冰弦,震得金箔簌簌落在沈淮序的衣摆,绽成五十朵微型的蓝雪花。

他按住震颤的琴弦,一片花瓣恰好飘进她松开的衣领。"宋老师要在我琴上作画," ,喉结在晨光里动了动,"需用昆仑山的朱砂兑三更雪水。"

宋攸宜的画笔停在半空,笔尖金粉落进茶汤,漾开细碎的星河。沈淮序忽然握住她悬腕的手,就着未干的松烟墨,在琴腹勾了支带刺的蓝雪。花茎缠住冰弦的刹那,整座庭院的蓝雪突然逆向生长,藤蔓攀着琴音爬上画室穹顶,在防弹玻璃上开出透明的花。

蝉鸣撕开正午的暑气时,宋攸宜在琴身寻到枚玉韘形状的留白。她以笔代刀刻下"序"字最后一笔,抬眼正撞进他映着整片蓝雪海的瞳仁。风铃又响,这次惊落的是她发间藏了整晨的露珠,正巧坠在他抚弦的指节,碎成七颗小小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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