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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血诏惊雷

无形的阴毒暗箭,裹挟着冰冷算计的反噬意志,狠狠刺穿李玄玑与星宿相连的识海!冰魄剑心剧震,星辉连接如被寒冰冻结,瞬间崩断!

“呃!” 李玄玑如遭无形重锤轰击,身形猛地一晃,脸色惨白如金箔。一口滚烫的鲜血终究未能压住,“噗”地喷溅在身前冰冷的岩面上,迅速凝结成刺目的暗红冰花。手中冰魄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流转的暗金赤芒如同风中残烛,急剧明灭、黯淡下去。

“玄玑!” 身后萧承煜的惊呼撕心裂肺。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牵动内腑伤势,又是一阵剧烈呛咳,黑血混着冰碴涌出嘴角,眼前阵阵发黑。

隘口处,剧痛与暴怒彻底点燃了安禄山这头洪荒凶兽!他一把拔出肩臂上带血的锋利冰棱,无视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铜铃巨目瞬间布满疯狂的血丝,死死锁定岩丘上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妖女!纳命来——!!!” 咆哮声如受伤巨兽的濒死嘶吼,撕裂战场喧嚣!他手中门板般的巨剑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暴杀意,悍然指向孤峰般的岩丘!

“放箭!给老子射死她!把那破山头轰平!!” 歇斯底里的命令如同丧钟敲响!

嗡——!!!

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颤声汇成一片死神的低语!无数冰冷的箭镞在昏沉天光下闪烁着幽蓝的毒芒,如同骤然腾起的、遮天蔽日的钢铁蝗群,撕裂凛冽寒风,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孤零零的岩丘,朝着李玄玑和萧承煜,倾泻而下!死亡的黑云,瞬间笼罩!

李玄玑强忍识海撕裂般的剧痛,冰魄剑心在混乱与反噬的泥沼中疯狂运转!星辉灌体带来的力量尚未完全消散,求生与守护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她猛地旋身,试图再次以身为盾,将萧承煜死死护在身后!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一道身影,竟比她更快!

萧承煜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最后气力,在李玄玑旋身的瞬间,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从地上弹起!他并非闪避,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如同扑火的飞蛾,张开双臂,决绝地、义无反顾地扑向李玄玑!用他那早己伤痕累累、脆弱不堪的身躯,将李玄玑紧紧护在自己胸前和冰冷的岩壁之间!

“不——!” 李玄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冰魄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纯粹的、撕心裂肺的恐惧!她看到了他眼中那份近乎解脱的平静,看到了他嘴角尚未干涸的黑血,更看到了他身后那片遮蔽天日的死亡箭雨!

噗!噗!噗!噗!噗!

沉闷而密集的利刃入肉声,如同暴雨敲打芭蕉,在她耳边轰然炸响!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扑在她身上的萧承煜,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连续撞击,剧烈地震颤着!每一次震颤,都伴随着他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幼兽般的闷哼!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肩背的衣衫,顺着她的脖颈蜿蜒流下,黏腻而滚烫!

“承煜——!” 李玄玑的声音变了调,带着从未有过的尖利与绝望!她试图挣脱他的保护,却被他用尽最后生命死死箍住!

箭雨稍歇的间隙,萧承煜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沉重地向后倒去。李玄玑反手死死抱住他,两人一同跌坐在冰冷的岩面上。

触目惊心!

萧承煜的后背,赫然插着三支兀自颤动的弩箭!精钢打造的箭杆深深没入体内,只余箭羽在外。箭头位置,诡异的幽蓝正迅速在伤口周围蔓延,显然淬有剧毒!鲜血如同小溪般从他破碎的衣衫下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岩石,又被凛冽的寒气冻结成一片暗红的冰晶!他的脸色,是一种死人才有的灰败,眉间那点维系生机的紫气,如同风中残烛,疯狂摇曳,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撑住!看着我!” 李玄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捂那涌血的伤口,却被他背后狰狞的箭杆阻挡。冰魄之力不顾一切地涌入他心脉,试图吊住那最后一口气。星辉带来的力量在这致命的创伤和剧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萧承煜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己经模糊涣散。他看着李玄玑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如同世界崩塌般的惊惶与恐惧,看着她脸上沾染的、属于自己的血迹,嘴角竟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容,虚弱、破碎,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与托付。

“别…怕…”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尽他残存的生命力,“…诏…书…在…袖…你…看…” 他用尽最后的意志,试图抬起那只染血的、沉重的手臂,指向自己宽大的袖口内侧。

李玄玑的心猛地一沉!那角刺目的明黄!那颠覆一切的遗诏!

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遗诏!她只想救他!只想让这血流停下来!

“闭嘴!省点力气!” 她嘶声低吼,声音带着哭腔,冰魄之力疯狂涌入,试图冻结伤口,延缓毒性和血液流失。

然而,萧承煜眼中那份固执的托付却异常清晰。他固执地、颤抖地指向袖口,仿佛那比他的性命更加重要。

李玄玑颤抖着手,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轻轻掀开了他那被鲜血浸透、冰冷沉重的宽大袖口。那角明黄色的绢帛,终于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暴露在她剧烈震颤的瞳孔之中!

朱砂的字迹,工整、端严,带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沉重烙印,清晰地映入眼帘:

“…朕崩之后,若太子承煜德行有亏,或遭奸佞胁迫,无力承继大统…着宰相李林甫之女李玄玑,凭此血玉为凭,可承神器,安天下!然…血玉凶戾,九锁封魂…须先解其九重锁,化尽戾气,方可…执…掌…乾…坤…”

血玉为凭!承神器!安天下!

九锁封魂!化尽戾气!执掌乾坤?!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李玄玑早己混乱不堪的识海中疯狂炸响!震得她魂飞魄散!

父亲…李林甫…他根本不是构陷忠良的“奸相”!他是先帝托付江山、守护血玉秘密的托孤重臣!他沉默赴死,是为了守住这惊天之秘!是为了…保护她?!

甘露之变…赵忠贤逼迫少年萧承煜诬陷王皇后…那根刺向他眉心的“玄冥针”…原来,不仅仅是为了剪除异己!更是为了断绝皇室正统,为了彻底掌控这个被他们视作傀儡的太子!而萧承煜…他一首贴身藏着这足以颠覆一切的遗诏,在赵忠贤的眼皮底下,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之上!他看着她背负血海深仇,看着她挣扎于血玉诅咒,却无法言明…因为一旦泄露,便是万劫不复,不仅是他,更是整个帝国!

血玉…它不仅仅是诅咒的源头,更是开启帝国最高权力的钥匙!但…九锁封魂?化尽戾气?那是什么?!

巨大的信息洪流,伴随着怀中萧承煜生命飞速流逝的冰冷触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李玄玑彻底吞没!震惊、狂怒、被命运玩弄的荒谬感、对父亲冤死的锥心之痛、对萧承煜忍辱负重的无尽悲悯…无数种极致的情感在她胸中激烈冲撞、爆炸!冰魄剑心那层坚冰般的外壳,在这内外交攻的毁灭性冲击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濒临彻底碎裂的哀鸣!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啸,从李玄玑喉间迸发而出!那不是痛苦,而是灵魂被撕裂的悲鸣!她死死抱着怀中气息几近断绝的萧承煜,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中冰魄般的光芒彻底破碎,只剩下无尽的混乱与疯狂!一股毁灭性的、不受控制的冰寒煞气,混合着滔天的悲愤与星辉残留的力量,如同失控的火山,从她濒临崩溃的体内轰然爆发!

轰——!!!

以她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冰蓝、暗金与狂暴黑气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整个岩丘!坚硬的岩石寸寸龟裂、冻结!凛冽的寒风被硬生生扭曲、撕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龙门隘口。

安禄山看着岩丘上骤然爆发的混乱能量风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被更加狂暴的凶戾取代。“装神弄鬼!给老子继续射!轰!轰死他们!” 他挥舞着巨剑咆哮。

残余的血狼骑和后续涌入的叛军再次抬起弓弩,致命的箭雨即将再次倾泻!

“掌门——!” 隘口内,浴血苦战的莫师叔目眦欲裂!他看到了岩丘上李玄玑的失控,看到了萧承煜背后狰狞的箭伤,更看到了那倾覆而下的死亡之云!

“寒江弟子听令!” 莫师叔白发戟张,眼中爆发出玉石俱焚的决绝!他猛地高举手中长剑,剑身之上,原本黯淡的冰魄蓝光骤然燃烧起来!那光芒不再温润,而是带着一种燃尽生命、焚尽魂魄的惨烈!

“以吾残躯!燃冰魄魂!结阵——碎玉!”

“结阵!碎玉!” 残存的数十名寒江弟子,没有半分犹豫,齐声怒吼!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掌门、对身后洛阳城的决绝守护!每一个人都如同莫师叔一般,将体内最后一丝冰魄本源,连同燃烧的生命精魂,毫无保留地注入手中长剑!

嗡——!!!

数十道燃烧着生命之火的冰蓝剑光冲天而起!它们不再交织成防御的光幕,而是在莫师叔的引导下,于隘口崩塌的冰口上空,疯狂地旋转、压缩、碰撞!

轰隆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冰层崩塌都更加恐怖、更加绝望的巨响,震动了整个龙门山!那数十道燃烧的剑光,连同莫师叔和所有结阵弟子的身躯,在极限的压缩与碰撞中,轰然自爆!

毁灭性的冰魄能量,混合着燃烧的生命精魂,化作一片席卷一切的、蓝白色的冰晶风暴!风暴之中,无数细碎却锋锐到极致的冰魄碎片,如同亿万把死神的剃刀,以超越箭矢的速度,朝着隘口外拥挤的叛军,朝着那些抬起弓弩的士兵,朝着安禄山和他身边的亲卫,无差别地疯狂席卷、切割!

“不——!”

“快跑!”

凄厉绝望的惨嚎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呐喊!冲在最前的叛军士兵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连人带甲在冰晶风暴中被瞬间切割、粉碎!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混合着冰屑漫天抛洒!刚刚涌入缺口的后续部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同归于尽般的恐怖风暴硬生生推了回去,死伤枕籍!

安禄山庞大的身躯被数名亲卫死死扑倒在地,厚重的铁甲上瞬间布满无数深刻的划痕,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身边来不及躲避的亲卫,如同脆弱的纸人般被冰晶风暴撕碎!

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击,以寒江剑派残部全体玉碎的代价,硬生生将叛军凶猛的攻势再次扼住!隘口崩塌的冰口处,被一层厚厚的、混杂着血肉与冰晶的恐怖“冻肉”壁垒暂时堵塞!

岩丘之上。

李玄玑被隘口那同归于尽的恐怖爆炸和悲壮呼喊震得心神一颤。怀中萧承煜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后背的伤口在剧毒的侵蚀下泛着骇人的青黑色。那角染血的明黄遗诏,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指尖,更烫着她的灵魂。

冰魄剑心濒临破碎的哀鸣与失控爆发的能量风暴,在莫师叔和弟子们燃尽生命的悲壮冲击下,竟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丝凝滞。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雄浑、迥异于幽州军“苍狼号”的厚重号角声,如同沉雷滚动,猛地从战场西南方向的天际传来!那号角声中,带着草原特有的苍凉与彪悍!

紧接着,地平线上,烟尘骤起!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如同决堤的铁色洪流,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他们身披皮甲,头戴毡帽,骑乘着高大健硕的突厥战马,手中挥舞着弯刀和长矛,口中发出野性的呼哨!当先一面巨大的狼头旗帜在风中猎猎狂舞!旗帜之下,一名身形剽悍、面容深邃如刀削斧凿的青年将领,琥珀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嗜血的战意,正是突厥质子、寒江剑派弟子——阿史那隼!

“安禄山老贼!背信弃义!阿史那隼奉可汗之命,讨逆诛贼!儿郎们,杀——!” 阿史那隼的怒吼如同雷霆,响彻战场!

他率领的突厥骑兵,没有半分犹豫,如同锋利的弯刀,带着席卷一切的狂野气势,狠狠地凿进了安禄山叛军因隘口受阻、侧翼空虚而混乱不堪的后阵!

铁蹄践踏,弯刀劈砍!猝不及防的叛军后阵瞬间人仰马翻,一片大乱!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盟友”的致命背刺,成为了压垮叛军攻势的最后一根稻草!前有寒江弟子碎玉断魂的恐怖壁垒,后有突厥铁骑狂野冲杀,安禄山原本凶猛的攻势彻底陷入混乱和崩溃!

岩丘之上。

混乱的能量风暴缓缓平息。李玄玑死死抱着怀中气若游丝的萧承煜,冰魄剑心在巨大的悲恸与那惊世遗诏的冲击下,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她低头,看着袖中那角染血的明黄绢帛,看着上面“血玉为凭,可承神器…九锁封魂…化尽戾气…” 的字字重锤。

父亲蒙冤的真相,萧承煜忍辱的沉重,血玉隐藏的惊天秘辛,还有怀中这为护她而濒死的男人…所有的线,所有的谜,所有的责任与宿命,在这一刻,终于被这染血的遗诏,彻底串联在了一起!

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破碎的识海中炸响!冰魄剑心那些濒临崩溃的裂痕深处,一点全新的、更加幽邃、更加冰冷、却也更加坚韧的光芒,如同在毁灭的灰烬中新生的寒星,悄然点亮。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混乱的战场,望向浴血奋战的阿史那隼,最后,目光落回萧承煜灰败的脸上。冰魄般的眼眸深处,所有的混乱、惊惶、悲恸…都被一种深不见底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所取代。

那冰冷之下,是焚尽九幽的烈焰。

她握紧了手中黯淡却依旧冰冷的剑柄,也握紧了袖中那角染血的、重逾万钧的明黄绢帛。

血玉九锁…化尽戾气…

这条路,她走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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