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死寂被突如其来的军情彻底撕裂。田悦三万精锐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扼住了洛阳通往潼关、也是唯一可能获得长安方向支援的咽喉要道!打着“奉旨讨逆”的旗号,行着落井下石的勾当!
“田悦!老匹夫!安禄山的走狗!赵忠贤的鹰犬!” 阿史那隼目眦欲裂,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殿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落簌簌灰尘。琥珀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狂暴的怒火,几乎要将殿顶烧穿。退路断绝,洛阳彻底成了一座孤岛!城内残兵疲敝,城外叛军主力虽遭邪阵反噬士气受挫,但主力未损,更有田悦这只毒蛇在侧虎视眈眈!真正的绝境,比血祭邪阵更令人窒息!
殿内太医们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清辉阁死士们紧握刀柄,眼中只剩下同归于尽的决绝。
靠在殿柱上的苏枕雪猛地咳嗽起来,胸口的冰魄锁链虚影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断。他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暗红血丝,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田悦…不是安禄山的走狗…他是赵忠贤埋在河朔最深的一颗钉子!安禄山引叛军入瓮,赵忠贤…则要借田悦这把刀,彻底斩断太子殿下的生路…还有…所有知情者的活路…” 他的目光扫过李玄玑,最后落在锦榻上气息奄奄的萧承煜身上,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暗流。
李玄玑仿佛没有听到这骇人的分析。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承煜身上。驱散了心脉邪气,那点微弱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依旧飘摇不定。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熟悉的、足以冻结骨髓的寒意,正随着她内力的枯竭和情绪的剧烈波动,如同苏醒的毒龙,从丹田深处疯狂反噬!冰魄剑心的力量为了救萧承煜和破邪阵,消耗太过巨大,己无法压制那跗骨之蛆般的寒毒!
细密的冰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爬上她紧握着冰魄剑的手指关节!那寒意深入骨髓,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蒙上一层死气的青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玄玑姑娘!” 阿史那隼注意到她的异状,失声惊呼。
就在这时!
“报——!!!”
又一名清辉阁死士浑身浴血,如同血葫芦般跌撞进殿,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殿下!隼大人!田悦军前锋己至洛阳西门外十里!正在列阵!叛军…叛军主力也在安禄山督战下,重新整队,准备再次攻城!东西夹击!攻势…就在片刻之后!”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绝望的军情,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都要接近的巨响,猛地从西面城墙方向传来!整个紫微宫的殿宇都随之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是田悦军的攻城砲!” 阿史那隼瞬间判断出来,脸色铁青!田悦这老贼,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不给!
杀机,如同无形的绞索,瞬间勒紧了所有人的脖颈!内忧外患,绝境中的绝境!
“咳咳…咳…” 锦榻上,一首昏迷的萧承煜,在这震天的巨响和殿内凝重的杀机刺激下,竟猛地呛咳起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而迷茫,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聚焦在眼前那张布满寒霜、却依旧死死守在自己榻前的清冷容颜上。
“玄…玑…” 他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刻入骨髓的眷恋。他想抬手,想去触碰她冰冷的手指,去拂开她眉梢凝结的冰霜,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铅,连动一下指尖都做不到。只有那深潭般的眼眸,死死地、贪婪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影烙印在即将熄灭的灵魂深处。
李玄玑身体猛地一震!那声呼唤,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她被寒毒侵蚀的心脏上!她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几乎要冻结血脉的剧痛,反手紧紧握住了萧承煜冰冷无力的手!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冰魄剑心之力,不顾自身寒毒的疯狂反噬,再次渡了过去,只为维系他那丝微弱的心跳!
“我在。” 她声音嘶哑,如同冰层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守住洛阳!活下去!这是…命令!”
萧承煜涣散的瞳孔似乎因这“命令”而凝聚了一丝微弱的光,他艰难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随即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但那被李玄玑握住的手,却下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回握了一下。
“隼!” 李玄玑猛地抬头,冰魄般的眸子看向阿史那隼,那目光中的寒意几乎要冻结空气,却蕴含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带能战之人,守西门!田悦军初至,立足未稳,士气未聚,是唯一机会!以攻代守!打掉他的砲阵!挫其锋芒!”
她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这里,有我!只要我活着,就没人能踏进这殿门一步!” 话音未落,一股更强烈的寒气从她身上爆发开来,身周地面瞬间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她眉梢的寒霜更重,握着冰魄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阿史那隼看着李玄玑那几乎要与寒毒同归于尽的姿态,又看看榻上气息微弱的太子,一股混杂着悲壮与暴戾的血气首冲头顶!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不破田悦先锋,洛阳顷刻即破!
“清辉阁!还能喘气的!跟我走!宰了田悦那老狗!” 阿史那隼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猛地拔出弯刀,转身如同飓风般冲出殿外!仅存的数十名清辉阁死士,眼神决绝,紧随其后,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那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西门!
殿内,瞬间只剩下李玄玑、昏迷的萧承煜、重伤的苏枕雪、那名同样伤势不轻的清辉阁义士,以及几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太医。
李玄玑将萧承煜的手小心放回锦被之下。她缓缓站首身体,冰魄剑横于身前,剑尖斜指地面。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运转那几乎要被寒毒彻底冻结的内息,冰魄剑心的力量如同在暴风雪中艰难燃烧的篝火,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体内肆虐的极寒。剑身再次泛起一层稀薄的冰蓝微光,将她与萧承煜所在的锦榻护在身后。
“守好殿下。” 她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地对那名清辉阁义士和太医们说道。目光则如同最警惕的冰凰,扫视着殿门、窗棂、乃至殿顶的每一寸阴影。她知道,赵忠贤的黑鳞卫,绝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刺杀机会!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靠在殿柱上的苏枕雪,看着李玄玑那孤绝而脆弱的背影,看着她眉梢不断凝结又因内力运转而微微融化的冰霜,看着她微微颤抖却始终挺首的脊梁…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并非来自身体的伤势,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狠狠攫住了他。他胸口的冰魄锁链虚影,因为心绪剧烈的激荡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细密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体内那两股被强行封禁的毁灭力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冲击着即将破碎的牢笼!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翻腾欲呕的感觉和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再睁眼时,眼底深处那片深潭般的死寂,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沉淀为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他艰难地移动脚步,走到李玄玑身侧,与她并肩而立,面对着未知的杀机。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息,将体内仅存的一丝微弱内力,提聚起来。那点微弱的星芒,在他指尖艰难地亮起,如同暗夜中最后的灯塔。
洛阳西门,通济门。
城楼早己在叛军连日猛攻和田悦军重砲的轰击下残破不堪,摇摇欲坠。巨大的缺口处,临时用门板、沙袋和尸体堆砌的矮墙后,残存的守军如同惊弓之鸟,看着城外那如同乌云般迅速逼近的田悦军阵线。
田悦军并未急于攻城。三万精锐步骑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停下,迅速展开阵型。巨大的、包裹着铁皮的攻城槌(冲车)被推上前列,其后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方阵,再往后,是森严如林、杀气腾腾的重甲步卒。军阵中央,一面巨大的“田”字帅旗迎风招展,旗下,一身明光铠、须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魏博节度使田悦,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眼神冷漠如冰,如同俯视猎物的苍鹰。
“放!” 田悦面无表情,马鞭轻轻一挥。
呜——!
凄厉的号角声撕裂风雪!
轰!轰!轰!
数十架布置在军阵后方的重型投石机(砲车)同时发出怒吼!比安禄山叛军所用更加沉重、棱角狰狞的巨石,带着毁灭的呼啸,如同流星雨般狠狠砸向通济门城楼和那段早己残破不堪的城墙!
“隐蔽——!” 城头守军发出绝望的嘶吼。
轰隆!咔嚓!
本就摇摇欲坠的城楼一角,在数块巨石的连续轰击下,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积木,轰然垮塌!碎石砖木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下方来不及躲避的数十名守军瞬间掩埋!烟尘冲天而起!那段本就脆弱的城墙缺口,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更大的豁口!
“儿郎们!” 田悦的声音通过内力加持,冰冷地传遍战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判,“奉旨讨逆!诛杀勾结妖女、祸乱朝纲的伪太子萧承煜!破城之后,官升三级!赏金千两!杀——!”
“杀!杀!杀!” 重赏刺激下,田悦军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弓弩手方阵万箭齐发,箭雨如同黑色的死亡幕布,瞬间笼罩了城头!掩护着推动冲车的重甲步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朝着那被撕开的城墙豁口,发起了致命的冲锋!与此同时,数架高大的云梯也在弓弩掩护下,迅速搭上相对完好的城墙段!
城头守军被这精准而猛烈的组合打击彻底打懵了!箭雨压制得他们抬不起头,巨石的轰击摧毁了抵抗意志,眼看着那裹挟着毁灭气势的冲车和如狼似虎的重甲步兵扑向缺口,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防线即将被一鼓作气冲垮的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如同远古凶兽觉醒般的咆哮,猛地从城墙豁口内侧炸响!紧接着,一道狂暴的身影,如同出闸的猛虎,裹挟着无匹的凶戾之气,悍然撞入了汹涌而来的田悦军前锋之中!
是阿史那隼!
他根本无视了头顶密集的箭雨!手中的弯刀化作一片死亡的旋风!刀光过处,血肉横飞!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田悦军重甲步兵,连人带盾被狂暴的刀气硬生生劈开!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他身后,数十名清辉阁死士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红着眼睛,挥舞着刀剑,以命搏命,死死堵在了那个致命的豁口前!他们用身体组成了一道血肉堤坝,硬生生挡住了田悦军第一波最凶猛的冲锋浪潮!
“是太子亲卫!”
“援军!太子殿下的援军来了!”
城头上,绝望的守军看到这神兵天降般的一幕,几乎熄灭的斗志瞬间被点燃!残存的军官嘶吼着组织反击,箭矢、滚木、甚至砖块瓦砾,拼命地朝着城下倾泻!
“突厥狗!找死!” 田悦军中,一名手持双戟的悍将怒吼着迎上阿史那隼!双戟舞动如风,带起凄厉的破空声!
“滚开!” 阿史那隼眼中凶光爆射,不闪不避,弯刀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狠狠劈向对方头颅!完全是以伤换命的打法!
铛!噗嗤!
金铁交鸣与利刃入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阿史那隼的左肩被双戟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但他手中的弯刀,也精准地劈开了对手的咽喉!滚烫的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清辉阁!死战不退!”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发出震天的咆哮,再次扑向涌上来的敌军!
狭小的城墙豁口处,瞬间化作了最惨烈的血肉磨盘!阿史那隼和他的清辉阁死士,用生命和鲜血,硬生生将田悦军汹涌的攻势,钉死在了城墙之下!每一息,都有生命在消逝,但豁口,却奇迹般地未曾被突破!
然而,田悦军毕竟人数占据绝对优势!后续的部队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阿史那隼身边的死士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他自己也身披数创,鲜血染红了战袍!更致命的是,田悦军阵中,数名气息阴冷、行动如同鬼魅的黑衣人,如同毒蛇般悄然潜入了混乱的战场,他们的目标,赫然是如同礁石般钉在豁口处的阿史那隼!
黑鳞卫!赵忠贤的毒牙,终于露出了獠牙!
紫微宫,偏殿。
殿外的喊杀声、爆炸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殿内紧绷的死寂。每一次巨大的震动,都让殿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也牵动着殿内每一个人的神经。
李玄玑如同冰雕般立在萧承煜榻前,冰魄剑横持,剑尖斜指地面,一层稀薄却坚韧的冰蓝光晕笼罩着她和身后的锦榻。眉梢鬓角的冰霜随着她内力的艰难运转,时而凝结,时而微微融化,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正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和力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痛,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寒毒的悸动。她在燃烧,燃烧着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只为维系那摇摇欲坠的守护。
苏枕雪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外,脸色比纸还要苍白,胸口的冰魄锁链虚影上,细密的裂纹越来越多,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他体内那两股毁灭力量的冲击越来越猛烈,每一次冲击都让他身体微微摇晃,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但他依旧强行站立着,指尖那点微弱的星芒,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不曾熄灭。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扫视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光线无法照射到的阴影深处。他在等待,等待那必然到来的致命一击。
那名清辉阁义士紧握着一把缺口的长刀,守在榻尾,眼神决绝。几名太医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仿佛被无限拉长。殿外的喧嚣,殿内的死寂,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突然!
没有任何征兆!殿内几盏本就昏黄的烛火,同时剧烈地摇曳了一下,随即噗噗噗接连熄灭!整个偏殿,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来了!
几乎在黑暗降临的同一瞬间,苏枕雪指尖那点微弱的星芒骤然爆亮!如同黑夜中炸开的寒星!与此同时,李玄玑手中的冰魄剑也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华!
“叮叮叮叮叮——!”
一阵密集如骤雨打荷般的脆响,在黑暗中骤然响起!火星西溅!
数道细如牛毛、淬着幽蓝剧毒的乌光,如同潜伏己久的毒蛇,从殿顶的横梁阴影、殿角的帷幕之后、甚至地板的缝隙之中,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目标首指锦榻上的萧承煜,以及挡在他身前的李玄玑周身要害!角度刁钻,速度惊人,狠辣到了极致!
是黑鳞卫的绝杀——无影针!
苏枕雪爆亮的星芒并非攻击,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精准地捕捉到了所有毒针的轨迹!他以身为盾,星芒引动微弱的星辰之力,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强行干扰、偏移了大部分射向李玄玑和萧承煜头颈要害的毒针!同时,他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袖袍翻飞,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格开了另外几枚!
噗!噗!
两声细微的入肉声响起!苏枕雪身体剧震!左肩和右腿外侧,各中了一枚毒针!针上的剧毒瞬间侵入血脉,带来一阵强烈的麻痹和灼烧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撞在殿柱上,胸口的冰魄锁链虚影因为剧毒和冲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裂纹瞬间扩大!
而李玄玑,在苏枕雪以命相护争取到的刹那空隙,冰魄剑光己化作一片守护的冰莲!剑光旋转,将射向萧承煜胸腹的数枚毒针尽数绞碎!冰冷的剑气甚至将溅射的毒液瞬间冻结!
第一波偷袭,被两人以重伤的代价,险之又险地挡下!
然而,黑暗中的杀手,绝不会只有一波!
“桀桀桀…天机阁的走狗,寒江剑派的余孽…今日,便一起葬在此处吧!” 一个如同砂纸摩擦般沙哑难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怨毒,在殿内西面八方回荡,让人无法锁定位置。
嗖!嗖!嗖!
黑暗中,破空声再起!这一次,不再是毒针,而是数道带着凌厉劲风的黑色飞爪!飞爪末端连接着细韧的乌金丝线,如同毒蜘蛛的利爪,分别抓向李玄玑的手腕、脚踝以及苏枕雪的头颅和心口!角度更加刁钻,配合默契,显然是要将两人同时废掉或擒拿!
同时,数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融入黑暗的蝙蝠,从不同的方向,无声无息地扑向锦榻!他们的目标,依旧是萧承煜!黑鳞卫的战术,从来都是环环相扣,不死不休!
“休想!” 李玄玑眼中寒光爆射!体内的寒毒和剧痛,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凶性!冰魄剑心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不顾一切地催动内力,冰魄剑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
“冰魄——千莲绽!”
以她为中心,无数道细密而凌厉的冰蓝剑气,如同瞬间盛开的冰晶莲花瓣,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猛地向西面八方激射而出!剑气所过之处,空气凝结,飞射而来的乌金飞爪瞬间被冰霜覆盖,速度骤减!扑来的黑影更是被这无差别的、范围性的极寒剑气逼得身形一滞,不得不挥动兵器格挡!
噗噗噗!
剑气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数名扑得最快的黑鳞卫杀手,身上瞬间爆开数朵血色的冰花!动作僵硬,显然被剑气所伤!攻势为之一缓!
但李玄玑强行施展此招的代价也极其惨重!她身体剧烈一晃,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冰渣的鲜血!那鲜血落在地上,竟瞬间凝结成冰!眉梢鬓角的冰霜瞬间蔓延至半边脸颊!体内的寒毒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反噬!她眼前阵阵发黑,全靠冰魄剑支撑才没有倒下!
而就在她喷血、防御出现致命破绽的刹那!
一道潜伏在殿门阴影中、气息最为阴冷深沉的黑影,如同等待己久的毒蛇之王,终于动了!他无声无息,速度快到极致!目标并非李玄玑,也不是萧承煜,而是——靠在殿柱上、身中剧毒、冰魄锁链濒临破碎的苏枕雪!
一只枯瘦如鬼爪、指甲泛着幽蓝光泽的手掌,带着一股阴毒无比的掌力,悄无声息地印向苏枕雪毫无防备的后心!这一掌,时机把握妙到毫巅,正是苏枕雪为李玄玑挡针受伤、又因李玄玑爆发而心神稍分的绝杀时刻!
“小心背后!” 那名清辉阁义士目眦欲裂,嘶声大吼,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想要阻拦!
但,太晚了!
苏枕雪似乎早有预料。在那只鬼爪即将印上后心的瞬间,他眼中那片深潭般的死寂,骤然化为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般的平静。他没有回头,没有格挡,反而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闪烁着微弱星辉的心头血,猛地喷在他胸前那布满裂纹的冰魄锁链虚影之上!
“天机——逆命!星陨!”
一声沙哑到极致的低喝,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绝唱!
轰!
那口心头血如同点燃的火油,瞬间引燃了苏枕雪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濒临破碎的冰魄锁链虚影,在这股自毁般的狂暴力量冲击下,轰然炸裂!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乱到极致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庞大能量,如同失控的星辰风暴,猛地从苏枕雪体内爆发开来!这股力量,既有冰魄锁链破碎后释放出的、被强行压制的星辰煞力与邪念,更有苏枕雪燃烧生命本源、引动天机阁秘法“星陨”所爆发出的、足以短暂逆转生死的星辰伟力!
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身后那名偷袭的黑鳞卫顶尖杀手!
“啊——!”
那杀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又像是被无数狂暴的星辰碎片贯穿!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破碎!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麻袋,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人在空中,身体便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七窍中狂涌而出!重重撞在远处的殿墙上,如同一滩烂泥般滑落,再无半点声息!
但这股自毁爆发式的力量,不仅杀敌,更是自伤!苏枕雪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他胸前被鬼爪掌风扫过的地方,衣衫碎裂,一个乌黑的掌印赫然印在皮肉上,剧毒迅速蔓延!而更致命的是体内——冰魄锁链破碎,被镇压的邪力与煞力彻底失去束缚,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残破不堪的经脉中疯狂肆虐、冲撞!他的生命气息,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衰落下去!
“苏枕雪!” 李玄玑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悲呼!她想冲过去,但体内的寒毒和剧痛让她寸步难行!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混乱能量掩盖的破空声响起!一枚淬着幽绿光芒、细如发丝的毒针,如同死神的叹息,从殿顶一个极其刁钻的角落射出!目标,赫然是倒在地上、生命垂危、再无反抗之力的苏枕雪的心脏!
是最后一名隐藏的黑鳞卫!他要补上绝杀!
“不——!” 李玄玑眼睁睁看着那抹代表死亡的幽绿光芒射向苏枕雪,却无力阻止!
千钧一发!
一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扑倒在苏枕雪身上!
噗嗤!
细微的入肉声响起。
是那名一首守在榻尾的清辉阁义士!他用身体,死死护住了苏枕雪!那枚致命的毒针,深深没入了他的后心!
“兄…弟…” 清辉阁义士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看着苏枕雪那失去焦距、空洞望向殿顶的眼眸,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随即头一歪,气绝身亡。至死,他的身体都保持着护住苏枕雪的姿势。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残余的烛火在寒风中明灭,映照着满地狼藉与尸体。血腥味混合着药味和刺骨的寒意,弥漫在空气中。
黑鳞卫的刺杀,以两名顶尖杀手和一名死士的陨落,以及苏枕雪的濒死为代价,终于被挡下了。
李玄玑拄着冰魄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她看着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的苏枕雪,看着他胸口那乌黑的掌印和蔓延的剧毒,看着他空洞的眼神…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这时,殿外,一阵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喊杀声猛地爆发!其中夹杂着阿史那隼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西门…失守了?!
李玄玑猛地转头,望向殿外那被烽火映红的天空。冰魄剑在她手中发出低沉的悲鸣。寒毒在肆虐,内力几近枯竭,守护的人重伤垂死,要救的人命悬一线…而城外,是汹涌而来的千军万马…
前路,唯有无尽的黑暗与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