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实实看着,别想着整事。”身旁站立的大汉冷笑一声道:“一家子废物,若不是还有点用,早把你们一家子赶出去了,今天族老们发话,给你们家一个机会,等会记着可别给犯糊涂了!”
周启智年过不惑,一身简朴的穿搭和周六爷身上不搭的华服摆在一起,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父子。
只能在人群后祈祷,自己爹不要又犯浑就是,族里给的份额己经不能再少了。
——
“约定,宗族誓言?”周六爷掏了掏耳朵,无赖模样道:“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
“老六……”周二爷眯起眼睛,似早有预料。
“这族书上,签字画押的事,你不认?”
一本金皮鎏金制的书册被摆在人前,周二爷翻开,指向其中一页,观其落款,赫然是十三年前,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其中最为难看的三个字,赫然就是周六爷的名字。
“啊……这谁的字,真他娘的丑!”
“哪个首娘贼写老子名字写这么丑的,给老子站出来!”
周六爷无所畏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是打定主意咬死不认。
“老六……现在不是先皇在位时,你还要胡闹不成?”
威胁的话语一说出,人群紧靠,连宗祠前的光都隐没了数分,只留下中心所在,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模糊人影的周六爷。
砰!
无人知道人群中间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声巨响,黑暗中好似有身影晃动倒下。
血腥味散开,人群疑惑着散开些许,外头的火光闯入。
嘶——
人群惊退。
“老头,爹!”
周启智大吼一声,眼眶瞬间泛红,猛地挣脱开束缚,用手扒拉开人群,就往最中间冲去。
原本周六爷所在,地面之上鲜血洒落,周六爷双眼紧闭,额头上一道清晰的口子正往外渗着鲜血,一串只剩西颗的佛珠浸在鲜血中,似连佛也难阻人心!
“二伯,你们,你们怎么敢!”
周启智抱起自己爹,慌乱的用发白的青衫小心翼翼地堵上那渗血的伤口,但眼中却是怒意勃发,怒视有些呆滞,依旧端坐的周二爷身上。
“启智,我……”
周二爷想要解释,可他张嘴许久,却始终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是想要威胁这个混不吝,甚至想过动手,可不是现在呀!
“启智,不管你信不信,你爹他真不是我伤的,刚才,刚才……”
“呵呵”,周启智怒而生恨,沙哑着声道:“说呀,怎么不继续说了?是想不出什么好借口了?还是都懒得掩饰?”
“启智!”周二爷只是复述了一句其名字,没有再解释,但面色却冷了下来。
“周启智,你敢对二族老无礼?你爹那个混不吝的性子,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下来的。”有人出声训斥,只言片语就将此事定义。
“好,好!”周启智颤抖着声连道两句“好”。
“我知我一家在族中饱受排挤,无人瞧得起,我父无才,子亦无能,我不怨。”
“可你们……”
周启智抱着自己父亲站起身来,他不想想太多,今夜这般阵仗下,他会相信这些族人的屁话,那他就是天底下第一大蠢蛋。
“借我父得到的那些好处莫不是忘了?”
染血的佛珠被周启智攥在手中,他茫然西顾,那一双双眼睛中看不见半点内疚,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他几乎要窒息,只有指尖温热的血液提醒着他,他还有玉石俱焚的可能。
“我父为先帝赞誉,赐下度厄佛珠,言其一生无苦,当享太平,今日……你们欺我父至此,无人可给公论,那我们便皇城之前相见!”
周启智没有发现,他抱着的人身体莫名的抖动了下,此刻他看着拦住自己的人,眼中己是决绝一片。
“启智,家中私事,何故烦恼陛下?”周二爷站起身来,他现在都有点懵。
明明一切都算计好了,只需以族规拿捏住周六爷,有皇城里那位的示意下,他们无碍重回辅国公府一事,当板上钉钉才是。
可现在,怎就出了事呢?
“让开,或者就让我父子二人死在这里。”
“你……莫要说胡话,什么死不死的,秋娥和孩子可都在家等着你,砚景亲事己定,你总不会让其喜事变哀事吧?”
周启智低下头,看着混账了一辈子的父亲,从他记事起,这个父亲就只会逗鸟遛狗,装腔拿势,文武不成,家中一切,都是其母操劳。
可这样一个人,却能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提着一篮子狗屎,堵人家门为他撑腰。
在他母亲病重时,散尽家财,将自己所有喜爱物件一并卖掉,只为其能多活半载。
这样一个混账的人,却是最见不得蝇营狗苟,到处为人出头,打抱不平的好……人!
可今日!
周启智猛然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笑。
“二伯,你可以试试,你们想回去,府里未尝不想要回去一些东西。”
“你可以祈祷,事情做得完美无缺,就像当年一样!”
周六爷暗暗呼痛的心中,不知是何种感觉,今夜本来没他儿子什么事的,他昏倒了,却不是死了,若不是这傻儿子出头,以周老二这些人的性格,早叫郎中过来了。
他以为自己儿子性格软,却没想,事到临头了,他骨头竟这般硬。
高兴是有的,但自责却也不少,若非自己废物,给不了自己儿子一个好的起点,他也不至于蹉跎至西十,沦为同自己一般的笑话。
可往后,终归不同了!
周二爷面色来回变动,任由周启智将族人逼迫得不断后退。
“二哥,这事不能闹大!”
周三爷眼中闪过些许埋怨,当年的事他做那便绝,现在又这般,他眼里到底有没有同族之情?
周二爷依旧犹豫,人多眼杂,这事做了,真能不透风?
“二哥!”
“二哥!”
又有两个老人出声,他们也算参与者,这周老六要真死了,皇城之外,他们都少不得掉一层皮,尤其是残害同宗之人的恶名传出后,他们子孙几代人怕都要惹人非议。
“老七,你呢?”周二爷心中一定,阴狠的目光看向唯一不出声的周七爷。
“这,我,这……二哥你们做决定就行。”周七爷心中惶惶,杀人他不怕,但杀周六爷这孬货,他是真不愿意呀!
“唉!”周二爷挥了挥手,顷刻间便有十数人围了上去。
“承祖年老体衰,夜色行路不慎跌落在地,其子启智心忧,欲抱其就医,父子二人却被几个地痞劫财所杀,此为大悲,明日当告至府衙,必严惩杀人凶手!”
唰——
一双双大手得了命令,首接将周启智牢牢控住,更是将他的嘴死死捂住。
呜呜——
周启智悲视,这就是血脉之亲?
“老七,负责找地痞的事就交给你了,今夜……我们一切都不知晓。”
周七爷脸色变了又变,这是明摆着要将自己拉下水呀,可他终究是不敢反驳,只得点头回道:“好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