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和盘托出

春困梳妆容,被人打扰好眠,铜镜前的人应是有怒的。

可满头秀发落于其手,象牙梳滑下,她心中再多的怒和恨其不争,也都消散了个干净。

“记得我出嫁那日,水芙你在外藏了一夜,哭着求着也要给我梳发。”女子温柔典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好似在铜镜中看见了年少的自己,亦瞧见当初天真无邪的挚友。

“一晃二十五年,第二次你替我梳发是在十西年前,你说要让砚昭继承辅国公爵位,现如今……是第三次了吧?”

纪云芙眼眶微红,殷皇后能让她梳头,就代表她还记着二人的情分,且这情分很浓,浓到明知是为难之事,她依旧会先行应下。

可上一世,自己是如何回报这赤诚情分的呢?

“秋姐姐,你对水芙很失望吧?”

一语两观,是问如今的殷皇后,也是问上一世留下遗憾的殷皇后。

咚——

殷皇后转身,屈指弹向纪水芙的额头。

“我怎么会对水芙失望呢?”

“若不是你护着,若让我待在殷家,我怕也是落个早夭的下场。”

“若不是你护着,那场刺杀我或许己经死去,也不会有机会遇见陛下。”

“若不是你守着,在生下棠儿后……我母女二人亦有命留?”

……

殷皇后将一桩桩往事翻过,可却戛然至十西年前,也是那时候起,她口中的“水芙”变了。

“可秋姐姐你忘了,是你拿起石头,在学堂里护我。”

“那场刺杀,若非我任性甩下护卫,秋姐姐你也不会有危险。”

“至于棠儿……”纪水芙眼中露出一抹笑:“秋姐姐答应过的我,棠儿也是我的孩子!”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生分尽去,人总会变的,能初心不改的,那是圣人,二人自认为是“小女人”,自然做不到圣人之行。

出嫁念夫,有子忧子,这是人之常情,殷千秋自然不会因此而真个怪罪纪水芙。

待发簪插入,殷皇后站起身来,取了两颗蜜果分别送入两人嘴中,随即才一脸正色道。

“这事是砚昭激愤所为,还是他早有此心?”

纪水芙深吸一口气,口腔中传来的甜蜜滋味数十年未曾变过,可她却忘了,从身肩辅国公府后,她有多久没尝过此般滋味了。

“秋姐姐……”

殷千秋蹙眉,挥手屏退左右。

呼——

宫女和太监走远,纪水府维系的表情才骤然瓦解,双目泪水横流,只有在殷千秋身前,她才能有此般不做掩饰之态。

“秋姐姐……砚昭不仅早有此心,甚至也没什么错嫁之事,拜堂成亲的是婉儿,只是砚昭这逆子,却在新婚夜与那江水岫同眠,更携其奉茶!”

“我欲驳斥而改,他,他竟以死相迫!”

“我,我不愿婉儿他蹉跎,所以在知晓孙家那姑娘逃婚后,便请来平城伯谋划此事!”

“砚昭他……”纪水芙将泪水擦拭,上一世她在死之前,早己流干了泪水,这一次,将是她最后一次哭泣。

“他德不配位,枉为人子,亦辜负了陛下重恩!”

“什么?”殷皇后失声,将远远侍奉的宫女太监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安敢如此!”

“来人,去将……”

“娘娘!”纪云芙跪下。

殷皇后的愤怒像是被一颗巨石堵住,春睡之后的慵懒不见,整个人尽显杀气,但这份杀气,却怎么也无法对身前人。

“水芙,你到现在还在护着他?”

“不!”

“我只是希望婉儿她能够幸福,希望赵太傅不被流言所累,不希望……太子他未来失一大臂力!”

呼呼——

身为皇后,亦是皇帝正妻,加之小时候所历苦难,殷千秋对有违纲常之事很是厌恶。

可愤怒稍平后,聪慧如她,立刻便想明白了。

“那错嫁之事,是你与平城后所谋划?周砚昭那不会有问题?孙家那姑娘私奔之事,你没有在其中助力?”

“确是臣妇与平城伯所谋,砚昭那……现在不出问题,以后便再无问题,至于孙家姑娘私奔之事,我从未参与其中分毫。”

哒哒哒——

殷皇后左右走动,并没有立刻让纪水芙起身。

周砚昭千错万错,但她这个当母亲的最起码有不教之过。

“巴月!”

“娘娘。”暗卫身影悄然浮现。

“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孙家姑娘与那戏子,然后……我不希望有人再见到他们。”

“是,娘娘!”

萦绕的杀意稍散,殷皇后才将目光投向跪拜在地的纪水芙。

“你不该放婉丫头走的,以她性子,你若挽留,她会忍下此事,日后……一个妓子,你难道还会无手段除去?”

“那妓子死了,周砚昭的心自会落在该落之处!”

纪云芙心中苦笑,上一世她原本也是如此想的,可江云岫小产之后,瞧见周砚昭那怨恨的目光,她的坚定便不由动摇,再加上周砚昭对其保护,其又多乖巧,所以拖延之下,至赵婉病逝,她便彻底熄了这份心思。

可这一世……她却不想委屈赵婉!

“婉儿不该受此不公!”

“周砚昭亦不值得如此!”

“胡话!”殷皇后训斥:“为了让砚昭继承爵位,你付出如此之多,怎可至今日这般孩子气?”

“做女子的,谁人不曾有委屈?你有,哀家亦有,为何婉儿她不能有?”

纪云芙明白,此刻的殷千秋是站在皇后的位置上替自己谋划,若以“大局”论,此言无错。

可她……就想掀桌子不干呀!

““忽然撞著来时路,始觉平生被眼瞒。”

“娘娘,我受了委屈,可我能他们三人平安养大,能给他们一份看得见的前途,您受了委屈,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可婉儿能看得见未来吗?”

“如何看不见?”

“淡水王八沾点盐,能成千年乌龟?”纪云芙仰起头,坦诚道:“经过此事,终让臣妇认清了一事,砚昭兄弟三人,都不过是中人之资,更几无担当可言,如此之人,若站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是祸非福。”

“倒,倒不如……求娘娘成全!求秋姐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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