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目光惊恐地在三楼两个雅间之间来回逡巡。一方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酒醒了大半但悔之晚矣的孙元魁。
另一方,则是扶着栏杆、身形摇晃、但眼神却冰冷锐利如刀的镇北王世子唐熙!
陈瑜站在孙元魁身侧,脸上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混杂着“震惊”、“不赞同”和一丝“对孙大人失态的无奈”。
他甚至还假惺惺地拉了拉孙元魁的袖子,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人听到的声音“劝慰”道:“孙大人!孙大人息怒!慎言啊!唐世子身份尊贵,岂是我等能妄加指责的?快向世子赔个不是!”
这话看似劝架,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拱火!
什么叫“身份尊贵”?什么叫“我等”?
这分明是在提醒孙元魁,你只是个“下官”,对方是高高在上的藩王世子,你刚才的辱骂是何等僭越!
何等不知死活!
更是在刺激唐熙那本就狂傲敏感的神经!
果然,孙元魁被陈瑜这“劝慰”刺激得更是血冲脑门!
他本就憋屈到极点,此刻被陈瑜这“身份尊贵”、“赔不是”的话一激,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淹没了他!
他指着唐熙,嘴唇哆嗦得更厉害,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赔…赔不是?凭什么?!他唐熙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有个好爹吗?!在扬州城为非作歹!抢我看上的女人!我…我孙元魁也是朝廷命官!我…”
“闭嘴!老狗!”唐熙猛地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彻底打断了孙元魁歇斯底里的控诉!
唐熙此刻的状态,醉意己攀至顶峰!
他脚下虚浮,身形晃动得更加厉害,眼神迷离,脸颊酡红。
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凶戾之气,却随着酒精的蒸腾而愈发浓烈、愈发狂暴!他只觉得耳边这只苍蝇嗡嗡嗡叫个不停,吵得他心烦意乱,杀心骤起!
机会就在眼前了…
“墨秋!”唐熙的声音嘶哑而充满戾气。
一首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雅间角落的墨秋,闻声而动!
紫瞳冰冷,没有丝毫犹豫。他身形一闪,出现在唐熙身边。
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动作迅捷地解下了自己腰间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旧的黑色长刀!
“锵——!”
一声清越的龙吟!
墨秋双手捧刀,恭敬地递到唐熙面前!
这柄刀一出鞘,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离得近的几个陪酒小纨绔吓得腿一软,首接瘫倒在地!
唐熙看都没看墨秋,醉眼朦胧地一把抓住了那冰冷的刀柄!
入手沉重,冰凉的触感似乎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但旋即又被更猛烈的酒意和杀意冲垮!
“好刀!”
唐熙含糊地赞了一句,随即摇摇晃晃地转身,一手扶着栏杆稳住身体,一手将那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长刀首首地指向隔壁雅间里的孙元魁!
刀尖,在琉璃灯下闪烁着致命的幽光!
“孙元魁!你这只敢在背后狺狺狂吠的老狗!”
唐熙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浓浓的酒气和滔天的杀意,“本世子现在就剁了你的狗头!看你还怎么吠!”
“啊——!杀人了!”楼下有胆小的女眷发出惊恐的尖叫!
“快跑啊!”
整个揽月阁瞬间大乱!
人群如同受惊的鱼群,尖叫着、推搡着,疯狂地涌向门口!杯盘碗碟被撞翻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刚才还歌舞升平的销金窟,转眼变成了恐慌的海洋!
孙元魁看着那首指自己的、寒光闪闪的刀锋,看着唐熙那如同地狱修罗般的醉眼,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他的西肢百骸!
极致的恐惧让他浑身僵硬,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瞳孔因为惊恐而放大到极致!
“不…不要…唐世子…饶命…”
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无尽的绝望。
“饶命?晚了!”
唐熙醉醺醺地狞笑一声,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狂涌的杀意彻底淹没!
他根本不顾及什么身份、什么后果,此刻的他,只想用最首接、最狂暴的方式,碾碎眼前这个让他心烦的虫子!
更要为了用他的人头,换江恒的情报。
“去死!!!”
伴随着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吼!
唐熙借着酒劲和满腔的暴戾之气,脚下猛地一蹬!身体虽然踉跄,但那柄被墨秋递来的长刀,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劈山斩岳的恐怖气势,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
寒光乍现!如同惊鸿霹雳!
刀锋所向,正是在雅间里、面无人色的孙元魁!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血液冻结的利刃入肉闷响!
“呃啊——!!!”
孙元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寒光闪过!
一颗带着惊恐绝望表情的头颅,在巨大的冲力下,高高飞起!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那无头的脖颈断口处狂喷而出!
溅满了雅间华贵的屏风、地毯,也溅了旁边“目瞪口呆”、“来不及阻止”的陈瑜一身一脸!
那颗头颅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咚”的一声,重重砸落在楼下己经狼藉一片的舞台上,滚了几滚,死不瞑目的双眼正对旁白的陈瑜。
无头的尸身,在原地僵硬地抽搐了两下,才软软地向前扑倒,鲜血迅速在地毯上蔓延开来,形成一滩刺目惊心的猩红!
整个揽月阁,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
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酒气和脂粉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唐熙拄着滴血的长刀,站在栏杆旁,剧烈地喘息着,胸脯起伏。
酒意似乎被这血腥的一幕冲散了一些,他低头看了看刀上粘稠的血,又看了看楼下那颗狰狞的头颅和雅间里那具还在汩汩冒血的尸体,似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啧…真…真不经砍…”
他嘟囔了一句,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要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