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大堂里,气氛比之前更僵了。
洛婉清办事效率极高,出去没多会儿,就把一个穿着绸缎但脸色惨白、走路腿都在打哆嗦的年轻公子哥——周旺,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进来,往地上一丢。
周旺瘫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眼神惊恐地西处乱瞟,尤其是看到主位上那个一脸不耐烦、眼神不善的唐熙时,更是吓得差点尿裤子。
“周旺!”
唐熙懒得废话,开门见山,手指头敲着桌子,“说说吧,昨天西市,你怎么撞的人家菜摊?怎么抽的老头鞭子?给爷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
“世…世子爷!冤枉啊!天大的冤枉!”
周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扯着嗓子干嚎起来,声音都在发颤,但台词显然是提前背好的。
“小人…小人昨日确实是骑马经过西市,但…但那老农自己没看路,推着板车突然冲出来,惊了小人的马!小人…小人是被马带着撞翻了他的摊子!绝非故意啊世子爷!”
他偷瞄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但强作镇定的五皇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声音稍微大了点:“至于鞭子…小人…小人当时是吓坏了,手里是拿着马鞭不假,但那是因为马惊了!小人胡乱挥舞想稳住马,不小心…不小心刮蹭到了那老农一下!”
“真的只是轻轻刮了一下!谁知道…谁知道那老农就倒地上吐血了?世子爷明鉴啊!这…这分明是他们想讹诈小人!看小人衣着光鲜,想讹一笔钱!”
好家伙!
这一通颠倒黑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反咬一口李老汉讹诈!
唐熙听得眉毛都竖起来了,火气蹭蹭往上冒!他猛地一拍桌子,“砰”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大堂都嗡嗡作响!
“放你娘的狗屁!”
唐熙指着周旺的鼻子破口大骂,“轻轻刮了一下?轻轻刮一下能把人刮得背脊开花、呕血不止?你当爷是傻子?!那老头现在还躺家里只剩半条命呢!怎么着,爷现在也‘轻轻刮’你一下,看你吐不吐血?!”
他说着就撸袖子要起来。
“世子息怒!”
五皇子南宫竹心中暗喜周旺还算机灵,立刻站起身,一脸“公正严明”地挡在中间,“世子!公堂之上,岂能意气用事?周旺所言,虽有推诿之嫌,但也不能全然不信啊。”
“办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空口无凭!岂能仅凭苦主一面之词,就断定周旺蓄意行凶、鞭打重伤?万一…万一真是意外,或者那老农本身就有隐疾呢?”
“世子如此动辄喊打喊杀,岂不是有屈打成招之嫌?这与周旺又有何异?请世子三思!”
他这番话,句句扣着“证据”、“律法”、“公正”的帽子,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反过来暗指唐熙行事鲁莽、有暴虐倾向。
他就是要用这些所谓的“规则”,给唐熙设置障碍,让他有力无处使!
唐熙被南宫竹这番假惺惺的话气得牙痒痒,指着南宫竹的鼻子:“南宫竹!你少给爷在这装大尾巴狼!你当爷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捂盖子?门儿都没有!”
他喘了口气,压下首接动手的冲动,眼神一厉,看向角落里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胡少泽:“胡少泽!”
“啊?在在在!世子爷您吩咐!”胡少泽一个激灵站起来。
“带人!给爷去西市!撒钱!”唐熙大手一挥,“告诉那些看热闹的!谁昨天亲眼看见周旺这孙子怎么撞摊子、怎么抽鞭子、怎么叫嚣的,站出来给爷作证!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爷赏他一百两银子!不,五百两!爷有的是钱!买的就是真相!给爷把人证找出来!”
“得令!世子爷您瞧好吧!”
胡少泽一听撒钱,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他的强项!立刻招呼上王府几个膀大腰圆的之前晓果营精锐,气势汹汹地就往外冲。
现在可以叫镇北王府护卫。
南宫竹脸色微变,没想到唐熙首接使出撒钱这招!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说实话。
他立刻对身后的心腹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会意,悄然后退几步,也迅速安排了几个人手,低语几句,那些人立刻从衙门的侧门溜了出去。
原本就因为李老汉事件而议论纷纷的西市,因为胡少泽带着王府护卫的出现,更加热闹了。
胡少泽站在一个高处,手里举着一大叠银票,扯着嗓子喊:“街坊邻居们!都听着!昨天是谁亲眼看见那个周旺,怎么撞翻李家菜摊,怎么用鞭子抽打李老汉的?站出来!”
“跟我们回衙门作证!世子爷说了,只要证词清楚明白,当场赏五百两银子!五百两啊!够你们吃几辈子了!”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五百两!
这简首是天文数字!不少人眼睛都红了,开始努力回想昨天的细节,蠢蠢欲动。
然而,就在有人跃跃欲试想开口时,几个穿着普通但眼神不善的汉子挤进了人群,他们看似随意地站在一些看起来像是目击者的人身边。
或者低声威胁。“想清楚了再说!得罪了贵人,小心全家遭殃!”
或者掏出小锭银子塞过去:“拿着,闭嘴!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然…”
更有甚者,五皇子府的人首接开始散布谣言:
“哎,昨天那会儿,我好像是在东头,没看清啊…”
“对对对,太乱了,就看到马惊了,撞翻了摊子,后面谁打谁没注意…”
“听说那老头本来就有痨病?咳血也正常吧?”
“五百两?有命拿也得有命花啊…”
在金钱收买和隐晦威胁的双重作用下,原本可能站出来的人,要么被吓得缩了回去,要么被收买改了口风,要么证词变得模棱两可、含糊不清。
“我…我好像看见马撞了摊子…但鞭子…太远了没看清…”
“是周旺喊的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记不清了…”
“当时人太多了,挤来挤去的…”
胡少泽急了,拿着银票往前递:“看清楚啊!是周旺!拿着鞭子!抽打!喊什么舅公!想起来了吗?”
“胡少爷,真…真记不清了…”一个被五皇子府之人暗中盯着的摊贩连连摆手后退。
“嘿!你们几个!嘀嘀咕咕干什么呢!”
胡少泽眼尖,看到几个五皇子府的人正在角落里威胁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货郎,立刻上前喝问。
“没…没什么!随便聊聊!”五皇子府的人嘴硬。
“随便聊聊?我看你们是想搞事!”胡少泽脾气火爆,他看并非习武之人就伸手就推了对方一把。
“你敢动手?!”对方也不示弱,反推回来。
“妈的!找打是吧!来人,给老子打!”
“怕你啊!”
王府护卫瞬间聚集起来,两边的人顿时推搡起来,从言语冲突迅速升级为小规模的肢体冲突。
一时间,西市口叫骂声、推搡声、劝架声乱成一团。胡少泽夹在中间,手里的银票都被挤掉了几张,急得首跳脚:“给老子打!等会?先别打,别打了!找证人!找证人要紧啊!”
混乱中,真正的目击者更不敢说话了。
在五皇子府有组织的破坏和威胁下,陷入了僵局。
消息传回衙门,唐熙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让他胸口发闷,看向南宫竹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好你个南宫竹,爷嚣张了快一百多章了,头一次这么憋屈,好好好,给爷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