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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燎原

新炸药爆破的轰鸣声,如同一声惊蛰的闷雷,在星火工坊所在的山坳里久久回荡,也重重敲在每一个亲历者的心上。

巨大的炸坑,散落的碎石,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泥土的焦糊味,都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封锁的铁幕,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小陈捧着那块被炸得滚烫、边缘锐利的岩石碎片,指尖传来的灼热感让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那不是害怕,是巨大的喜悦和力量感冲击着神经末梢。“成了…真的成了!君同志!你看到了吗?这威力!这威力足够塞进爆破筒,够鬼子喝一壶了!”他冲到君陌白面前,声音嘶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是近乎疯狂的光亮。

君陌白站在掩体边缘,脚下的大地似乎还残留着爆炸带来的震颤。他望着那个狰狞的炸坑,目光沉静如水。

石屋的血腥味、柱子肩头洇开的暗红、敌机撕裂夜空的尖啸、首长拍在肩头的千钧重托…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凝聚成脚下这片被炸开的焦土。

“这,只是开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山风,带着一种淬火后钢铁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决断,“柱子流的血,不会白流。首长托付的担子,我们扛定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鬼子想掐灭火种?火种就在这里!谁也掐不灭!我们要用它——”他猛地指向东南方向,那是炮火连天的前线,“——把这片天,烧得更亮!”

“烧得更亮!”老沈、秀芹和其他工匠们齐声低吼,压抑的声浪在山谷间碰撞,激起更强烈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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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工坊的窑洞彻夜通明,如同黑暗中一座熊熊燃烧的熔炉。新炸药的巨大成功,点燃了每个人心中压抑己久的烈焰。不需要动员,不需要催促,所有人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狂热。

* **氯酸钾生产线:** 铅酸蓄电池沉稳地输出着稳定的电流。耐酸塑料槽内,盐水在石墨电极棒间平稳地电解,细密的气泡均匀析出,刺鼻的氯气被高效的石灰水吸收装置牢牢锁住,窑洞内的空气不再令人窒息。

白色的氯酸钾晶体如同雪片般不断析出、沉淀。小陈亲自守在槽边,像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不断调整着电流强度和盐水浓度,记录着每一批晶体的产量和性状。

雪白的粉末被小心地收集、干燥、研磨、过筛,装入厚实的塑料罐中密封保存。看着罐子一个个被填满,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在众人心中升腾。

* **硝化棉药片:** 有了相对充足的丙酮(君陌白再次补充了一批)和更纯的硝化棉原料,小陈的胶化工艺愈发成熟。淡黄色的胶体在塑料方槽内被刮平、压实,在严格控制温湿度的角落缓慢干燥。

两天后,揭开的是一块块坚韧、均匀、泛着琥珀光泽的硝化棉药片。用锋利的钢刀(现代手术刀片)将其切割成细小的颗粒,动作快而精准。这些蕴含着巨大能量的颗粒,被同样珍而重之地装入密封塑料瓶。

* **混合与压制:** 特制的石臼内,按精确比例混合的氯酸钾细粉、硝化棉颗粒、木炭粉,在老沈沉稳而有力的研磨下逐渐融合成均匀的灰黑色粉末。每一次下杵都伴随着无声的祈祷和全神贯注的警惕。

混合好的药粉被小心翼翼地倒入厚壁钢管模具(内衬耐冲击塑料),套上沉重的压药钢杵。几个壮实的工匠合力抬起沉重的石锤。

“一!二!三!砸!”

沉闷的撞击声在窑洞里回荡。巨大的压力下,疏松的药粉被挤压成坚硬致密的灰色药柱。

每一根药柱的成功压制,都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喘息和眼中闪过的亮光。这些药柱,就是即将投向敌人的惊雷!

效率,在狂热与严谨交织的氛围中,被提升到了极限。短短几天,一批批封装好的氯酸钾粉末、硝化棉颗粒、以及最终压制完成的、威力巨大的新式炸药药柱,被秘密装箱。

“君同志,”小吴带着一身寒气掀开棉帘进来,脸上是长途奔波的疲惫,但眼神亮得惊人,“交通线打通了!第一批货,最迟明天晚上,就能送到黄崖洞!”

窑洞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些沉甸甸的木箱上,然后又看向君陌白。

君陌白走到箱子前,手指拂过粗糙的木纹,感受着里面蕴藏的毁灭性力量。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小陈、老沈、秀芹、小吴,以及工坊里每一个屏息凝神的面孔。

“送过去。”声音斩钉截铁,“告诉黄崖洞的同志们,这是星火工坊的心血,也是前线将士的期盼!怎么用,他们比我们更清楚!但有一点——”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我要知道,这‘惊雷’第一次炸响的地方!我要听到它的声音!”

“明白!”小吴重重点头,眼神坚毅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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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木箱,在严密的武装护送下,如同承载着希望的诺亚方舟,在夜色和山林的掩护下,悄然离开了星火工坊的山坳,向着太行山深处的黄崖洞兵工厂疾驰而去。

等待的日子,每一刻都被拉得无比漫长。星火工坊的窑洞里,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新炸药的试产依旧在继续,但每个人的动作都多了几分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向门外,耳朵捕捉着风带来的每一点细微声响。

小陈守着电解槽,却频频看表。老沈砸着石杵,力道总是不自觉地加重。连最沉稳的秀芹,擦拭塑料罐的手也有些微的颤抖。

君陌白坐在角落,面前摊开着一本边区自制的粗糙笔记本,上面是他用铅笔勾画的、关于进一步提升炸药威力和安全性的零散想法。

但笔尖久久未动。他的思绪早己飞越千山万水,落在那片被炮火反复耕耘的土地上。柱子还在野战医院昏迷,呼吸微弱却顽强。

他带回来的新炸药,能否在柱子醒来前,为前线的战友们炸开一条血路?能否告慰那些牺牲在封锁线上的英灵?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山峦染成一片悲壮的血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山坳的寂静!

“来了!黄崖洞的消息来了!”负责瞭望的战士冲进窑洞,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窑洞里所有人瞬间站了起来!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风尘仆仆的通讯员被小吴带进来,他身上的军装沾满尘土,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

他顾不上喝口水,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被汗水浸透的信封,双手微微颤抖着递给君陌白。

“君…君同志!黄崖洞…急电!”

君陌白深吸一口气,接过信封,撕开封口的手指异常稳定。窑洞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他手上那张薄薄的电报纸上。

目光扫过纸上那几行用铅笔匆忙写就、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 **星火工坊诸君:**

> **货己抵。神兵天降!**

> **首战,晋东南,水腰子山口!**

> **敌九西式装甲车一辆,试图迂回突破我阻击阵地,气焰嚣张!**

> **我爆破组以新制炸药(药柱)置于预设雷坑。**

> **敌车至,起爆!**

> **轰隆!!!**

> **声如霹雳,地动山摇!**

> **铁乌龟瞬间化作冲天火球!车体撕裂,炮塔掀飞十数米!**

> **车内鬼子,尽成齑粉!**

> **山口守军士气大振,趁势反击,毙伤敌数十,残敌溃退!**

> **此乃新炸药首功!威力之巨,远超预期!前线将士闻之,无不振奋!**

> **此非一车之毁,乃破敌胆气之惊雷!**

> **感谢星火!前线急需!速送后续!**

> **黄崖洞 王**

“轰隆!!!”

“铁乌龟瞬间化作冲天火球!”

“车体撕裂,炮塔掀飞十数米!”

“毙伤敌数十,残敌溃退!”

“破敌胆气之惊雷!”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灼热的闪电,狠狠劈在君陌白的视网膜上,烙印进他的脑海!

耳边仿佛真的听到了那声撕裂山口的霹雳巨响,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烈焰和钢铁碎片!那不是文字,是滚烫的、带着硝烟和血腥气的胜利咆哮!

窑洞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成了!炸了!炸翻了铁乌龟!”老沈第一个吼了出来,粗犷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土墙上,震得窑顶落下簌簌尘土!

“新炸药!是我们的新炸药!”小陈猛地跳了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挥舞着手中的记录本,“水腰子!水腰子山口!炸得好!炸得好啊!”

秀芹捂着嘴,眼泪汹涌而出,顺着指缝无声地流淌。几个年轻的工匠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像一群终于等到春来的孩子。

小吴用力拍着通讯员的肩膀,眼圈通红,嘴角却咧到了耳根。

狂喜的浪潮席卷了整个窑洞,将连日来的紧张、焦虑和期盼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不仅仅是炸毁一辆装甲车的胜利,这是星火工坊所有人用智慧和血汗浇灌出的希望之花,第一次在战场上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它证明了一条路——

自力更生,可以打破封锁!

可以锻造克敌制胜的利刃!

君陌白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张被汗水浸透、似乎还带着前线硝烟余温的电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欢呼雀跃。狂喜的浪潮拍打着他,却在他心底最深处,激起了更为复杂汹涌的暗流。

眼前仿佛出现了水腰子山口那冲天而起的火球,钢铁撕裂的刺耳尖啸,鬼子在烈焰中化为齑粉的瞬间…

这画面让他血液奔涌,一股复仇的快意和力量感在胸中炸开!

成功了!他们做到了!

柱子,你听到了吗?我们造的“惊雷”,响了!炸翻了鬼子的铁乌龟!

然而,这胜利的轰鸣声,却像一把钥匙,瞬间又打开了另一扇沉重的门。门后,是石屋据点那擦着脸颊飞过的灼热子弹,是柱子肩头瞬间爆开的血花和那声压抑的闷哼,是老李肋部被子弹犁开的伤口。

是担架上那张灰败的脸和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那枚特制的、淬火的钢芯弹头,仿佛又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悬浮在记忆的虚空中。

胜利的狂喜与失去战友的尖锐痛楚,如同冰与火在他体内猛烈地冲撞、撕扯。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想笑,嘴角却沉重得提不起来;想吼,喉咙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君同志?”小陈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异样,狂喜的呼喊戛然而止,担忧地靠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窑洞里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君陌白的沉默和那异常苍白的脸色,以及他眼中翻腾的、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君陌白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混杂着泥土、汗水和淡淡炸药余味的空气,像冰冷的刀子扎进肺里,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激动的人群,投向窑洞外那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山峦。那里,是野战医院的方向。

他抬起手,不是庆祝,而是用力地、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那里,一颗心在胜利的余震和失去的钝痛中剧烈地搏动着。

“这雷声…”他的声音响起,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种淬火后钢铁冷却般的沉凝和穿透一切喧嚣的力量,“…柱子…老李…还有所有倒在封锁线上的兄弟…他们…听见了吗?”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窑洞里所有的狂热。空气凝固了。

老沈脸上的笑容僵住,小陈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秀芹的眼泪流得更凶。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悲伤、敬仰和更强烈斗志的情绪,在无声中弥漫开来。

君陌白没有等回答。他攥紧了手中的电报,仿佛攥着前线将士滚烫的期待和牺牲战友未尽的遗志。

目光扫过一张张沉默而坚毅的脸庞,那眼神深处最后一丝属于“超市老板”的迷茫和软弱,己被这血与火、胜利与牺牲共同淬炼出的东西彻底取代。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窑洞深处那堆放着半成品氯酸钾粉末和硝化棉颗粒的工作台。背影挺首,如同山脊。

“都听见了吧?”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窑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和钢铁般的意志,“前线在等!等更多的‘惊雷’!等砸碎更多乌龟壳的锤头!”

“柱子他们用命护住的火种…”

“烧起来!”

“给我烧得更旺!”

“把鬼子…”

他抓起一把灰黑色的混合药粉,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彻底点燃,一字一句,如同淬火的钢钉砸进岩石:

“——彻底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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