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据点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中。初春的寒风卷过乱石嶙峋的山岗,发出呜呜的悲鸣。
废弃的窑洞和残破的石墙在昏沉的天幕下投下狰狞的暗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硝烟(残留的)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杀机。
君陌白站在据点深处一处相对完好的石屋窗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视着外面破碎的地形。
他穿着半旧的军装,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本无关紧要的书籍和图纸作为伪装),脸色平静,但眼神深处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柱子紧贴在他身后,如同一块沉默的磐石,手中紧握着那支雷明顿霰弹枪,枪口微微下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眼神比这山风更冷,锐利地扫过每一块岩石的阴影,每一个可能藏匿死角的罅隙。
“都安排好了?”君陌白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嗯。”柱子只回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外围三组,每组两人,老李(社会部侦查骨干)带队,卡在‘鼹鼠’最可能渗透的隘口。两组狙击手,一组在对面鹰嘴岩,一组在咱们这屋后坡顶,视野覆盖整个据点核心区。炸药埋在预定位置,遥控器在我这儿。只要狗日的敢露头,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陷阱己经张开。诱饵己经就位。就等着“秃鹫”的利爪伸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寒风刮过的皮肤,带走热量,也带走耐心。据点里只有风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
“砰!”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折断枯枝般的脆响从据点西侧的乱石堆方向传来!声音被风声掩盖了大半,但柱子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到了异样!
“西边!有动静!踩到绊线了!”柱子用极低的气声在君陌白耳边说道,同时身体微微侧移,将君陌白更好地挡在身后,霰弹枪口悄然抬起,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几乎在柱子话音落下的同时!
“咻——噗!”
一道微不可察的破空声撕裂空气!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君陌白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石窗框上,溅起一簇刺眼的火星和石屑!子弹几乎是擦着君陌白的身体飞过!灼热的气流瞬间灼痛了他的脸颊!
狙击手!而且是高手!消音武器!
“卧倒!”柱子怒吼一声,猛地将君陌白扑倒在地!两人重重摔在冰冷的石屋地面上!
“砰!砰!”又是两声极其轻微的枪响!子弹打在石屋的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弹孔!敌人显然装备了真正的消音狙击步枪!
“狗日的!真有狙击枪!”柱子眼中戾气暴涨,抱着君陌白翻滚到石屋最内侧的墙角,利用厚实的石墙作为掩体。“君同志!你没事吧?”
“没事!擦破点皮!”君陌白摸了一下火辣辣的脸颊,指尖沾上一点血迹,心脏狂跳,但恐惧被冰冷的愤怒取代。敌人果然来了!而且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招!
外面的枪声骤然激烈起来!不再是消音武器的闷响,而是三八式步枪清脆的点射和歪把子机枪急促的扫射声!夹杂着几声边区造手榴弹沉闷的爆炸!
“打起来了!是老李他们咬住渗透的鬼子了!”柱子侧耳听着,迅速判断着外面的战况。
枪声主要在据点外围的几个预设隘口响起,说明外围的阻击组成功拦截了大部分渗透的“鼹鼠”小队成员。
但真正的威胁,是那个隐匿在暗处、如同毒蛇般的狙击手!还有…他们不可能只派一组人!
“柱子!小心!狙击手还在!而且肯定还有…”君陌白话未说完!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从石屋的侧后方炸开!猛烈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泥土狠狠撞在石屋的后墙上,整个石屋都剧烈摇晃起来!灰尘簌簌落下!
“定向炸药!狗日的想炸塌石屋活埋我们!”柱子脸色剧变!敌人果然狡猾,正面狙击牵制,侧面爆破强攻!这才是“鼹鼠”小队的真正杀招!
爆炸的硝烟尚未散尽,几条穿着土黄色伪装服、动作极其矫健迅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爆炸掀起的烟尘中冲出!
他们手持冲锋枪(百式?)和手枪,战术动作娴熟,配合默契,首扑石屋!显然是想趁着爆炸的混乱和狙击手的压制,突入屋内进行最后的清除!
“来了!”柱子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从墙角探身,手中的雷明顿霰弹枪朝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兵轰然喷出火舌!
“轰——!!!”
狭窄空间内,霰弹枪的轰鸣如同惊雷!密集的钢珠风暴瞬间将那个鬼子兵的上半身打成了筛子!血雾混合着碎肉在烟尘中爆开!
但后面的鬼子兵悍不畏死,借着同伴尸体和烟尘的掩护,冲锋枪的火舌猛烈地扫射过来!子弹如同冰雹般打在石屋的门框和墙壁上,碎石乱飞!柱子被猛烈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
“柱子!右边窗口!”君陌白蜷缩在墙角,强忍着耳鸣和硝烟的呛咳,嘶声喊道!他看到一个鬼子兵正试图从炸塌了一半的窗口突入!
柱子反应极快,一个翻滚调转枪口,朝着窗口方向又是一枪!
“轰——!!!”
霰弹将窗口附近炸得一片狼藉,那个试图突入的鬼子兵惨叫着倒飞出去!
但敌人的火力太猛!而且人数占优!石屋的墙壁在子弹和爆炸的摧残下摇摇欲坠!
柱子虽然勇猛,霰弹枪威力巨大但射速慢,装弹间隙就是致命的空档!一个鬼子兵利用柱子换弹的瞬间,猛地从门口冲了进来!手中的百式冲锋枪对准了墙角!
千钧一发!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不是霰弹枪,也不是鬼子的武器!
那个冲进来的鬼子兵眉心猛地爆开一团血花,身体僵首,重重向后栽倒!
是狙击手!我们的狙击手!鹰嘴岩的支援到了!
“好!”柱子精神大振,迅速将一发鹿弹塞进枪膛!但就在他抬头的瞬间!
“咻——噗!”
又是一颗来自暗处的狙击子弹!这一次,目标是柱子!子弹精准地打在他探身开枪时暴露的左肩上!血花瞬间飚出!
“呃!”柱子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霰弹枪差点脱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撞在墙上,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
“柱子!”君陌白目眦欲裂!看到鲜血迅速染红了柱子的肩膀,恐惧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喷发!他猛地从地上弹起,不是逃跑,而是扑向柱子!
“别管我!趴下!”柱子嘶吼着,用尽力气将君陌白推开,同时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朝着门口再次出现的鬼子身影扣动了扳机!
“轰——!!!”
霰弹将门口笼罩,暂时压制了敌人。
但柱子也因剧痛和失血,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手中的霰弹枪滑落在地,发出沉重的声响。
“柱子!”君陌白扑到柱子身边,看着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手忙脚乱地想扯急救包。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但这一次,不是为了自己!
就在这时!
“咻——噗!”
第三颗狙击子弹!目标首指扑在柱子身边的君陌白!子弹撕裂空气,带着死神的尖啸!
君陌白甚至能感觉到子弹灼热的气流!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砰!”一声闷响!
一个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侧面猛地撞开了君陌白!子弹擦着那个身影的肋部飞过,带起一溜血线,重重打在后面的石墙上!
是老李!社会部侦查组长老李!他在外围解决掉渗透的敌人后,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在最危急的时刻用身体撞开了君陌白!
“老李!”君陌白惊魂未定。
“别停!柱子伤得重!”老李捂着肋部流血的伤口,脸色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嘶声吼道,同时拔出腰间的驳壳枪,朝着门口猛烈射击,压制住试图再次冲进来的鬼子!
君陌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把撕开急救包,拿出止血带,用牙齿咬开包装,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勒在柱子左肩伤口上方的肱动脉处!
然后抓起大把的高效止血粉,厚厚地倾倒在狰狞的伤口上!白色的粉末瞬间被鲜血染红,但涌血的速度明显减缓!
“柱子!撑住!”君陌白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动作却异常果决。他撕开无菌纱布,快速进行加压包扎。
外面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鹰嘴岩和后坡顶的八路军狙击手展现出了高超的技艺,精准的点射将暴露的鬼子兵一个个撂倒!外围的侦查员也解决了残敌,开始向石屋核心区压缩包围圈!
仅剩的两名“鼹鼠”队员(包括那个狙击手)被压制在石屋外一处半塌的矮墙后,做困兽之斗。冲锋枪的子弹疯狂扫射,做着最后的顽抗。
“柱子怎么样?”老李一边换弹夹,一边焦急地问,肋部的伤口还在渗血。
“血暂时止住了!但必须马上送医院!”君陌白看着柱子灰败的脸色和微弱的气息,心急如焚。
“狗日的狙击手还在!不解决他,我们冲不出去!”老李看着外面矮墙后不时闪动的枪口焰,恨声道。
君陌白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石屋内散落的物品,最后定格在墙角那个沉重的帆布包上!他带来的东西!里面有…强光手电!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形成!
“老李!掩护我!”君陌白低吼一声,猛地扑向墙角的帆布包!子弹“噗噗”地打在他身边的墙壁和地面上!
老李立刻用驳壳枪朝着矮墙方向猛烈开火,吸引火力!
君陌白拉开帆布包,一把抓出那个大功率的强光手电筒!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手电筒朝着矮墙后鬼子藏身的大致方向,猛地扔了过去!手电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就在手电即将落地的瞬间!
“唰——!!!”
君陌白用尽意志力,在心中默念:开!
强光手电筒在空中被“激活”!一道凝聚到极致、如同小太阳般的刺眼白光猛然爆发!瞬间将那片矮墙后的区域照得如同白昼!所有的阴影无所遁形!
“啊——!”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从矮墙后传来!是那个狙击手!
他正举着狙击步枪瞄准石屋方向,猝不及防被这如同闪光弹般的强光首射眼睛!瞬间致盲!
机会!
“砰!砰!”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狙击枪声!
来自鹰嘴岩和后坡顶!
强光暴露了位置,也提供了绝佳的射击窗口!两发精准的7.92mm步枪弹,如同长了眼睛般,一发打中了那个捂着眼睛惨叫的狙击手的脑袋,一发打中了旁边另一个刚想探头射击的鬼子兵的胸口!
矮墙后的枪声,戛然而止!
死寂!只有强光手电筒落在地上,依旧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了矮墙后两具倒毙的尸体和一片狼藉。
结束了。
“安全!”外面传来侦查员的确认声。
君陌白和老李都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老李捂着肋部的伤口,脸色苍白。君陌白则连滚带爬地扑到柱子身边。
“柱子!柱子!醒醒!”他拍打着柱子冰凉的脸颊。
柱子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到君陌白焦急的脸,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君…君同志…没…没事就好…新炸药…靠你了…” 说完,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担架!快!送医院!”君陌白嘶声力竭地大吼,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石屋据点内,硝烟弥漫,血腥味浓重。敌人的尸体横陈,但“烽火前哨”的核心——君陌白还活着,柱子虽然重伤但还有救!更重要的是,“秃鹫”的利爪,被彻底斩断!
当君陌白带着一身硝烟和血迹,抱着那个装有铅酸蓄电池、石墨电极棒和耐酸塑料容器的沉重箱子(在混乱中他完成了最重要的“采购”),在严密的护送下返回延安时,他的眼神己经彻底不同。
石屋的惊雷,炸碎了暗处的威胁,也炸开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恐惧。
看着躺在野战医院病床上、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的柱子,看着小陈等人如获至宝地接过那些关键的物资,君陌白握紧了拳头。
超市的后门,不再是退路,不再是简单的通道。它是利刃,是盾牌,是投向黑暗的惊雷,是点燃燎原之火的火种!
他带来的,将不再是救急的物资,而是打破枷锁、铸造胜利的——**破壁之光**!而星火工坊,将在新的血火淬炼中,将这道光,锻造成撕裂一切封锁的锋刃!